海拉爾 【第四十八章】南境之國

　　幾天之後，海拉爾來到了一個小鎮。

　　她就像先前一樣，隨意找了間房子升起爐火舖好睡袋，餵亞蓮吃著粥糜。然而在餵亞蓮吃完東西後，海拉爾並沒有接著用餐，她只是喝了一杯燒開的雪水，隨後便直接窩進睡袋裡抱著亞蓮休息。

　　當初她以為很快就會抵達南方，所以只攜帶了少量食物，然而途中發生的意外卻打亂了整個計畫，她再怎麼節省食物也只能撐上三天而已。這兩天以來，她都只喝燒開的雪水充饑，而這裡離南方還不知道有多遠，再這樣下去她會先撐不住，她得想辦法弄點東西來吃才行。

　　海拉爾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紅髮少女，雖然亞蓮還是很虛弱，但這幾天已經沒有出現像上次那種危險的情況，也許她該在這裡多停留一天，明天先去找一些食物來再說…

　　隔日一早，海拉爾餵完亞蓮粥糜之後便出門去找食物，她直接進到森林裡，在雪地上尋找動物的足跡，很快的，她便獵到了幾隻兔子。

　　海拉爾隨手拔來一些藤蔓綁著兔腳，將那些兔子扛在肩膀上走回小鎮。而當她走近小鎮時，突然聽見遠方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她立刻提高警覺，快步往小鎮跑去。

　　沒多久，一台白色的車子便穿過森林來到了鎮上，海拉爾躲在街角，循著引擎的聲音注意著車子的動向。她並不想和陌生人碰面，因為按照過往的經驗，絕大部分的人都會想辦法搶奪騙取別人的資源，尤其遇到弱小的女人和老人小孩時更是如此，而現在她帶著一個病弱的孩子，理所當然就成了一個好下手的目標。

　　雖然可以花一些時間解決他們，但海拉爾現在並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她只想趁著這些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帶著亞蓮離開。只不過，雖然她的心裡是這麼盤算，但車子行進的方向卻讓她隱約覺得不妙，因為那台車子正朝著亞蓮所在的房子前進。

　　果不其然，那台車子在她們落腳的房子前停了下來。

　　「煙囪上有煙，裡面有人在生火呢。」
　　「也許其他人先到了…來吧，我們先把車廂裡的東西拿出來。」

　　其中一名看似帶頭的男子指揮著另外兩人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而當海拉爾瞥見他們的車廂裡綁著一名小孩時，她當下立刻拔出手槍，迅速擊斃了前頭指揮的那名男子。

　　「該死！是埋伏！」

　　突然遭到莫名的攻擊，另外兩名男子咒罵著立刻拿著步槍躲到車輪旁，然而他們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移動到另一側的海拉爾開槍打死。

　　解決了這些人，海拉爾從容的收起手槍走上前去。她之所以突然改變心意襲擊對方並非毫無理由，而是因為過去的經驗告訴她，會綁架女人小孩的傢伙百分之百也會對她們下手，於是她才會趕在對方動手前，先行一步將他們解決。

　　而她的判斷也沒錯，因為車廂裡除了那個黑色短髮、看起來約十歲的部落民小男孩之外，還有幾把沾了血的獵槍和兩個大袋子。

　　海拉爾湊上前仔細一看，男孩的額頭上有血，一動也不動，她伸手過去探了探了男孩的脖子，幸好脈搏還在跳動，只是昏過去而已。海拉爾將男孩抱進後座之後，便進屋去收拾行李。

　　「…海拉爾…剛才的聲音…是槍聲嗎？」

　　亞蓮虛弱的微微睜開眼，似乎是被剛才的槍聲給吵醒了。

　　「有幾個人綁架了一個小男孩，我把他們解決了。」

　　面對亞蓮的詢問，海拉爾只是簡單帶過了剛才所發生的事。海拉爾將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完，正準備弄熄爐火時，忽然遠方又傳來一陣引擎的聲音，海拉爾當下立刻衝到門外，她迅速抄起屍體上的步槍和彈匣，快步躲到對街去。

　　沒多久，一輛車子從轉角出現，車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車子旁邊的屍體，他們隨即將車子停下，咒罵著拿出步槍走下車。

　　「該死！是我們的人！」
　　「是民防隊幹的嗎？那些傢伙動作還真快…」

　　三名男子手持步槍警戒著走上前去，此時身後突然出現一陣槍響，兩個男子立刻中彈倒下。另一名男子見同伴倒了，隨即慌慌張張的縮在車子旁，但他還沒來的及搞清楚敵人是誰，幾發子彈便貫穿了他的身體。

　　男子坐倒在車子旁，他摀著肚子，不敢置信的看著從衣服底下不斷滲出的大片鮮血。男子抬起頭，他驚恐的看著一名白髮女子面無表情的拿著步槍從街角走了過來，緊接著碰一聲槍響，男子隨即眼前一黑，癱軟了身子。

　　海拉爾在附近的街角等了一段時間，在確認沒有人會再過來之後，她迅速的搜走了那些屍體身上的步槍和彈藥，抽光車子的汽油，徹底的拿走了所有東西，這才走回屋子將亞蓮抱到車上。

　　「海拉爾，剛才那些槍聲…」
　　「是剛才那些人的同夥。放心吧，他們不會再過來了。」

　　海拉爾說著便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循著道路繼續往南方行駛而去。


＊＊＊


　　東南方，一個連結高山與大海的丘陵要地，這裡是通往南方領的邊界入口。

　　這個地區和有著廣闊平原的西南地區不同，這裡多為丘地和森林，而更往北的地方則座落著海拉爾山脈群，軍隊難以在此集結部署，因此昔日北方的軍隊南下發動侵攻時多由西部一帶進軍。

　　但當時北方的軍隊偶爾還是會聯合部落民繞道從東北的山道隘口南下突襲，除此之外，平時還有一些零星的武裝團體在附近騷擾劫掠，因此當地居民便與民防隊合作，在此地設置邊防哨口。

　　這一天，哨口像往常一樣，有幾台車子和零星民眾在鐵網外頭排隊等著檢查進城。而在道路的另一端，一台白色的車子從森林中出現，車上的駕駛看到有幾個人拿著步槍在哨口前檢查車子，那人微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將車子慢慢開過去跟著排隊。

　　「檢查沒問題，可以過去了。」
　　「這是你的通行證…下一位！」

　　前方排隊的人陸續通關，持槍檢查的人向後方那台白色車子招了招手，駕駛隨即遵從指示將車子開了過去。

　　「妳的通行證？」
　　「…我從牆外過來，沒有通行證。」
　　「牆外？妳是北方的人？」

　　持槍的男子一聽到駕車的白頭髮女人是從北方下來，他隨即舉起手，向同伴做了個手勢。

　　「…北方下來的人要另外檢查，跟我們到旁邊來。」

　　男子擺了擺頭，要駕駛將車子開到十公尺外一處放著四個橘色三角錐的草地，白頭髮女人便按照指示將車子開到那塊草地上。沒多久，另一名持槍女子和一名牽著中型犬的男子便走了過來，女子要求白髮女人雙手抱頭站到車頭去，而白髮女人沒有抗拒，也跟著照做了。

　　「現在開始搜身，妳有帶槍和彈匣嗎？」
　　「…有手槍和彈匣。」
　　「車上呢？有火藥類的東西嗎？」

　　女子一邊搜身一邊沒收了她身上的手槍和彈匣，而白髮女人也照實說出了車上所有的東西。與此同時，帶著狗搜查車子的男子也有了驚人的發現。

　　「嘿！看看這個，她的車上有一堆步槍和彈藥呢！」

　　男子一打開後車廂，立刻就看到了放在裡頭的長槍和彈匣。再打開旁邊的袋子，裡面凌亂的放了一些啤酒藥品、散裝的單發子彈，以及一些煙燻肉品，看起來就像是一般獵戶人家裡會有的東西。
　　「這麼多東西…妳從哪裡弄來的？」
　　「…我在一個小鎮上遇到幾個人，他們綁架了一個小男孩，我救了他，這台車和步槍彈藥是從那些人身上拿來的。」

　　「是嗎…那這個女孩呢？她也是被綁架的嗎？」
　　「…她得了肺炎。因為只有南方能治好她，所以帶她過來。」

　　面對女子的詢問，白髮女人毫無隱瞞的一一照實回答，而搜車的男子也證實了她所言不假，因為他從男孩的衣領裡拉出了掛有哨口登記的通行證。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槍和彈藥不能帶進去，但相對的我們會給妳能換成物資的東西，跟我來吧。」

　　在搜查過車上沒有炸彈之類的危險物品後，女子隨即打開無線電通知了其他人。接著她在三人的手背上蓋上一個藍色印記，並且要白髮女人開車跟著她一起到下個哨口去。

　　下個哨口在兩公里遠的地方，那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小鎮，但仔細一看，小鎮的外圍卻用一道道鐵網封了起來，那道鐵網順著道路延伸到東西兩端，無窮無盡，就像北方的牆一樣，將人民隔離起來。

　　「──這裡可不是北方的那種『牆』，這裡是南方的緩衝區。」

　　當白頭髮女人站在哨口外頭注視著那些鐵網時，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白髮女人轉頭一看，只見一名棕色短髮的中年男子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他手裡拿著登記用的簿子，身上的卡其色衣褲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般的清潔員工，然而他的體態步伐卻又像個精實的軍人一樣，穩重又不拖泥帶水。

　　「緩衝區？」
　　「就是用來應付攻擊的無人地帶，和北方那種把人當家畜一樣隔開來的水泥圍欄完全不同，妳在牆外應該看過那道牆吧？」

　　男子雙手環胸，面無表情的說著。他的身形魁梧，前額有著一撮顯眼的白髮，剛毅的臉上看得出經歷過不少人生淬練。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上頭那塊黑色眼罩，眼罩下方還有條藏不住的深刻疤痕直達下巴，再加上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睛，似乎都在暗示著這男人是個不好惹的傢伙。

　　「我聽說哨口來了個有趣的女人，她救了小男孩、還順便搶了那幫混帳…那個人就是妳嗎？」

　　獨眼男說著瞇起眼，他肆無忌憚的直盯著眼前這位白頭髮女人，那銳利又深沉的目光像似要把人看穿一樣。

　　「…我的同伴需要治療，我只是不想讓他們耽誤我們的行程。」
　　「呵，妳的行為似乎跟妳冷漠的外表不太一樣呢…別擔心，這裡和北方牆外那種狗屎地獄不一樣，妳的同伴會在這裡得到照顧的。」

　　獨眼男說著便將登記簿和筆遞過去給白頭髮女人，示意要她寫上名字，女人隨即在指定的欄位上迅速的簽完名，將簿子交還給他。

　　「海拉爾是嗎…」

　　獨眼男喃喃唸著登記簿上的新名字，隨後他彎下腰，看向副座上那名病懨懨的紅髮少女。

　　「孩子，妳叫什麼名字？」
　　「亞…蓮…」

　　獨眼男將紅髮少女所說的字母一個個寫上，待少女確認無誤後，獨眼男隨即收起簿子，向兩人正式介紹身後的那片大地。

　　「那麼，從現在開始妳們就是南方的一員。我必須告訴妳們一件事，這裡不是北方那種偽政府，也不是路邊那種隨便殺人搶劫的團體…」

　　獨眼男說著將掌心放在胸前，他的衣領別著一個金黃麥穗圖騰的青色小徽章，而那個圖騰正和哨口上方飄揚的旗幟圖騰一模一樣。

　　「這裡是真正的國家政府所治理的地方──歡迎來到亞爾維斯克。」


＊＊＊


　　離開哨口，海拉爾隨即開著車往獨眼男所說的診所方向駛去。當她一到達診所時，立刻拿出了亞伯特手寫的診斷病歷，還有沙曼給的注射藥劑。　　

　　「原來如此，有可能是嗆到河水所引發的細菌感染…幸好妳有即時給她藥物，病情沒有繼續惡化，先住院個幾天觀察看看吧。」

　　值班的男醫生診察完之後，他隨即開立藥物幫亞蓮打了幾針，並且安排床位，為這虛弱的孩子吊上點滴。而另一名昏倒的男孩則是簡單的幫他縫合了傷口，將他安置到另一張床上。

　　奔波多日，終於得以完善的治療。亞蓮躺在病床上，靜靜的看著吊在床邊的那一袋點滴。

　　即使是娼妓街那些有錢有勢的老闆們也無法輕易取得的藥劑…為了救她一人而導致另一人無端犠牲的藥劑…海拉爾費盡心力、千辛萬苦來到南方才求得的藥劑…如此彌足珍貴的東西，如今正奢侈的打進她的身體裡。

　　為了救她一人，值得嗎…

　　亞蓮轉頭看向趴在床邊酣睡的海拉爾，她雙眼緊閉，睡的正香甜，想必她一定累壞了吧。

　　回想起之前的種種過往，她們一起經歷了許多驚險的遭遇，而這奇特的女子就像家人一樣一直陪伴在她身旁。如今她們已經來到南方，海拉爾已經不用再被承諾所束縛，但她卻貪心的不想和她分開…

　　想著想著，亞蓮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弄著那一頭柔順的白色髮絲，而毫無意外的，海拉爾也很快就被這樣的舉動弄醒。只見這名英氣美麗的女子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像隻無辜的小貓小狗一樣，一臉困惑的看著她。

　　看著這般無辜的表情，亞蓮不禁微微一笑。

　　「…吶，海拉爾，等我的病好了之後…我們再一起去逛逛吧。」

＜待續，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