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爾 【第四十二章】過往

　　當河岸傳來一些聲音的時候，亞蓮便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她趕緊將沒燒完的柴火從火爐裡移出來熄滅，當她匆匆的來到河岸時，只剩下一頭剝了一半毛皮的野豬屍體躺在那裡，而貝拉庫拉和海拉爾早已不見蹤影。

　　「貝拉庫拉？海拉爾？」

　　亞蓮試著出聲叫喚著兩人，但是周遭只有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響，還有河水流淌而過的潺潺水聲。亞蓮不死心，她走到另一邊試著再叫喚一次，但是仍然沒有得到回應。

　　「奇怪…她們兩個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亞蓮正納悶著，她來到樹林邊緣，正考慮著要不要走進去找她們的時候，突然森林裡隱約傳來一些貝拉庫拉的聲音，亞蓮便趕緊回到小屋拿手電筒，循著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

　　片刻後，當亞蓮好不容易終於找到貝拉庫拉時，她眼前所看到的，是貝拉庫拉正強壓著跪在地上的海拉爾，試圖把她壓進水裡。

　　「住手！」

　　幾乎是下意識的，亞蓮丟下手電筒，拿出口袋裡的折疊刀朝貝拉庫拉衝了過去，然而刀子還沒碰到她，貝拉庫拉就一腳把她踢進水裡。

　　「唔！」

　　刺骨的冰冷河水凍的亞蓮受不了，她拼命的揮動手腳，試圖讓身子浮出水面，但是驚慌失措的她無法好好的控制身體，只能在水裡載浮載沉，任由冰冷河水不斷的灌進口鼻。

　　好…好痛苦…

　　亞蓮咕嚕咕嚕的喝了好幾口水，黑暗的河水和強勁的水流讓她分不清楚上下，她只覺得身體好重，耳朵裡的水聲好像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當亞蓮失去意識，整個人快要沉下去的時候，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抓住她的衣服，將她拖近身邊。

　　海拉爾從背後抱住亞蓮，避免她再次沉入水裡。海拉爾奮力的踢著水，順著水流慢慢的游往岸邊，當她好不容易靠近岸邊時，她伸出手，試著抓住岸邊的草葉，然而強勁的水流卻不斷推擠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沖走。海拉爾不死心，又試了幾次，但是她仍然無法順利的上岸。

　　兩人在水裡漂流了一段時間，海拉爾已經可以聽到前方傳來如雷聲一般的轟隆水聲，她知道再過去就是瀑布，已經無計可施的她索性順著水流打直身子，讓亞蓮伏在自己身上。

　　過不久，水聲越來越大，流速也越來越快，海拉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護著亞蓮的頭，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

　　下一秒，海拉爾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下去，緊接著她看到自己騰空飄了起來，她只能緊緊的抱著亞蓮，努力保持著筆直的姿勢，讓地心引力帶著她倆急速的往下墜──

　　噗通一聲，水花應聲濺起，兩人就像箭矢一樣，筆直的掉進水裡。

　　順利的減輕衝擊落入水中，海拉爾放鬆身體，好讓自己能夠感受水流的方向。當她感覺上頭沖刷下來的水流有些減緩時，便趕緊踢著水，先往下再迂迴的游到一旁，避免再被瀑布的水流捲進去。

　　待游出安全距離，海拉爾感覺肺部裡的空氣已經所剩無幾，她趕緊循著氣泡和月光浮出水面，奮力的游到礫石岸邊將亞蓮拖上岸，然而亞蓮此時已經全身癱軟，身體冰冷的像個死屍。

　　看著這樣的亞蓮，海拉爾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吶，海拉爾，妳知道怎麼把溺水的人救活嗎？亞伯特說，只要像這樣做…』

　　──腦海裡突然閃過亞蓮所說的這句話，海拉爾趕緊讓亞蓮仰躺，她跪在一旁，兩手交握平放在亞蓮的胸前，一下一下，有規律的按壓著亞蓮胸口。

　　過沒多久，亞蓮口鼻裡流出一些河水，但是她仍然沒有醒來。海拉爾不放棄，繼續按壓著胸口，幾秒後，亞蓮從口中嘔出大量河水和嘔吐物，她重重咳了幾聲，終於恢復了呼吸。

　　「亞蓮？亞蓮？」

　　海拉爾趕緊挖出亞蓮嘴裡的嘔吐物，她輕拍亞蓮的臉頰，試著將她喚醒。片刻後，亞蓮微微張開眼皮，看起來似乎就快要恢復意識，但是她很快又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海拉爾見狀立刻扛起亞蓮，快步走回村子。當部落裡的人們看見兩人全身濕淋淋的出現時，他們趕緊把亞蓮移到火爐前的地板上，再拿出衣物和睡袋，替兩人換下濕透的衣服。

　　「亞蓮！海拉爾！妳們沒事吧？」

　　得知兩人出了意外，塔塔莉和艾琳娜等人立刻趕了過來。

　　「我們聽說貝拉庫拉突然離開了村子，然後就看到妳們…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艾琳娜焦急的看著窩在火爐旁的海拉爾，然而海拉爾只是雙手握著杯子，慢慢啜飲著熱茶，片刻之後才淡淡的開口。

　　「…出了一點事，我們從瀑布上掉下來。」
　　「出了一點事？」塔塔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妳在說什麼啊？從瀑布上掉下來可不是只有一點事而已啊！」
　　「好了，塔塔莉，別說這個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趕快讓亞蓮恢復意識，早點醒過來。」
　　「醫生，我們需要醫生…對了！我們快點把她送去亞伯特那裡吧！我去開車！」

　　巴克利大喊著就要往外頭衝出去，然而另一名學院的男子卻拉住了他。

　　「不，現在要趕快在這裡恢復亞蓮的體溫，你們去把亞伯特帶過來吧。」

　　男子冷靜的說著，巴克利便趕緊按照他的指示，載著塔塔莉一同前往亞伯特的診所，而艾琳娜則是留下來照顧亞蓮，用熱毛巾幫她恢復體溫。

　　「…海拉爾，我來照顧亞蓮就好，妳趕快回去休息吧。」

　　艾琳娜見海拉爾仍然窩在火爐旁邊不肯離開，便拍了拍海拉爾的肩膀，輕聲開口勸她去休息。艾琳娜雖然不明白她們三人在上面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看到海拉爾自己也是全身傷痕累累，她知道現在並不是問這些事的時機，只能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不去追問。

　　「…我…要留在這裡。」

　　海拉爾頭也不抬，淡淡的回絕。　　

　　「…是嗎？」艾琳娜見海拉爾如此堅持，便不再勸說：「那我去叫人拿一點吃的過來，妳別把自己餓壞了。」

　　艾琳娜說完便找人去拿餐點給海拉爾，而海拉爾就靜靜的窩在一旁，看著艾琳娜忙碌的為亞蓮更換熱毛巾。




　　約莫一個多小時後，亞伯特匆匆的跟著巴克利他們趕了過來，他沒等艾琳娜開口，便拿出小手電筒和聽診器，趕緊為亞蓮做檢查。

　　片刻之後，亞伯特凝重的表情終於放鬆下來。

　　「…她有嗆到一些水，但是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你們急救做的不錯，現在只要等她醒過來就好。」
　　「真的嗎？太好了！」

　　艾琳娜聽亞伯特這麼一說，終於放心不少。

　　「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妳們兩個是怎麼無緣無故從瀑布上掉下來的嗎？」

　　亞伯特看向海拉爾，直接了當的詢問，然而海拉爾卻只是看著爐火，沉默著不發一語。

　　「唉呀，一定是那個新來的傢伙，之前才剛有人看到她開車跑了。」陶德環著胸，一口咬定的說著。
　　「新來的？」
　　「今天亞蓮在街上被人攻擊，是那個人救了亞蓮…」艾琳娜難以置信的看向亞蓮：「但是…她還幫亞蓮療傷，還讓亞蓮喝藥草茶，怎麼可能…」
　　「哼，像那樣的傢伙一定是有預謀，否則街上那麼多人，怎麼可能那麼湊巧救到亞蓮。」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名字嗎？我記得她好像叫…」
　　「…貝拉庫拉。」

　　當陶德還在回想著那個人的模樣時，在一旁默不吭聲的海拉爾突然喃喃開口，而亞伯特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心裡不禁暗暗大吃一驚。

　　貝拉庫拉…是波頓說的那個女人…
　　但是…那個女人不是應該在南方嗎？難不成…

　　亞伯特抿著嘴，神色凝重的思考著這其中的關聯。

　　「…亞伯特，亞蓮可能中毒了，你有辦法救她嗎？」

　　海拉爾看著亞蓮那張蒼白的臉，突然開口這麼要求。

　　「中毒？」
　　「貝拉庫拉告訴我…她餵亞蓮喝藥草茶的時候，也讓她吃了一些毒藥…」
　　「毒藥？」

　　艾琳娜不敢置信的摀住嘴，亞伯特一聽趕緊拿起手電筒檢查亞蓮的口腔。

　　「喉嚨沒有異常…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咦？喝藥草茶嗎？我記得…是下午在地下街的時候…應該過四、五個小時了吧。」艾琳娜歪著頭，努力的回想。
　　「四、五個小時？」

　　亞伯特一聽，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放心吧，海拉爾，她是騙妳的。」
　　「騙我？」
　　「啊啊…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撒這種謊，但如果她是用藥草調配毒藥，沒有使用膠囊的話，大概三十分鐘內就會出現效果。不過在我看來，亞蓮並沒有中毒的跡象。」

　　亞伯特非常篤定的說著，然而他的話卻讓海拉爾感到有些困惑，她不明白貝拉庫拉為什麼還要特地這麼做。

　　「海拉爾，那個叫貝拉庫拉的女人費了這麼多功夫，不惜說謊也要對付妳，還能夠把妳弄下瀑布，她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塔塔莉在一旁聽著大家討論那個名叫貝拉庫拉的女人，這讓她不禁跟著好奇起來，而其他人聽了也紛紛轉頭看向海拉爾，期待她給個答案。

　　海拉爾沒有回話，她不發一語的看著爐火，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

　　「…貝拉庫拉她…我們以前住在同一個部落。」海拉爾淡淡的說著：「四年前的那一天，部落裡很多人都死了…幾乎全村的人都…」

　　海拉爾看著眼前那些跳動的橘紅色火焰，喃喃開口。　　

　　「…是我…殺死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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