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爾 【第四章】神秘的女人
海拉爾和亞蓮將昨晚搜刮來的東西放在櫃檯上，布包一打開來，裡頭盡是一些染血衣褲和不值錢的小雜物。
「原來妳們昨晚遇到這種事啊…」陶德將物品一一拿起來檢視：「牆外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最好早點習慣哦，亞蓮。」
亞蓮微弱的應了一聲。她知道牆外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也明白自己必須適應這樣的環境，只是一想到昨晚滿手血的黏稠觸感…她需要更多的心理準備。
「嘿，想不到這些傢伙身上有大麻菸。」
從褲袋裡抖出來的幾個小紙包讓陶德眼睛一亮，那是這堆廢物裡最值錢的東西。
「扣掉衣服的清洗費只有這些。」
陶德給了海拉爾一些零鈔，她將其中一部分遞給亞蓮，亞蓮猶豫了一下，隨即搖搖頭。
「…請妳把錢收下吧。」
「妳不想要嗎？」
「反正我也沒地方放錢，」亞蓮苦笑著說：「相對的，如果海拉爾覺得酬勞已經足夠，到時候再請妳帶我去南方吧。」
「…隨便妳。」
見她如此執意，海拉爾很乾脆的把錢收回後褲袋。
「對了，陶德先生，你知道其它的工作情報嗎？」
「其它的工作情報？」陶德挑挑眉：「這麼快就想拆夥啦？」
「不是這樣的…」
亞蓮急忙解釋：「像昨晚的事不可能常常發生吧？雖然我只是幫忙收拾東西，但應該也有其它工作能做…」
早點存夠錢就能早點前往南方，她是這麼想的。
「…女人想在牆外快速賺錢只有一種方法。」
「是什麼呢？」
「妓女。」
果不其然，亞蓮垮下了臉。這提議對一個剛從牆內出來的天真小女孩來說還是太刺激了。
「妳不用心急，只要和這傢伙在一起，一堆不長眼的就會主動找上門來送死，不用怕沒有工作。」陶德揚起嘴角：「不過，積極是好事，妳們就去市集看看吧。」
接受了陶德的建議，亞蓮按著紙上的指示來到市集所在地。她看了看四周，所有房子的一樓窗戶都用木條釘死封住，除了有些殘破陰暗之外，其餘就和普通住宅區沒什麼不同。
「看起來就像普通的公寓啊…」
亞蓮一臉納悶的沿著街道繞了一圈，她發現人群在住宅區外圍聚集，但是沒有一個人在賣東西。
「雖然每間房子的門口都有人，但是沒有在做生意…」
「那是守門人，要有東西證明能交易才能進去。」
「海拉爾有來過？」
「只在外面經過而已。」
亞蓮低頭思索著。
「證明能交易的東西…什麼樣的東西才能證明？」
「任何東西。外國的錢、貨物、兌換券，證明妳是去交易的。」
海拉爾的話讓亞蓮靈光一閃，她轉身走向其中一處入口，守門人立刻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有事嗎？」
「我們是來交易的。」她打開側背包，露出裡面的食物。
「…進去吧。」
守門人沒有多說什麼，讓路示意要她們過去。
「…是那個瘋女人嗎？」
「是她沒錯。」
進門沒多久，亞蓮便聽到那幾個守門人在外頭竊竊私語，她下意識的抱緊背包，擔心門外的人會突然對她們不利而頻頻回頭。
「他們認出妳了…」
「無所謂。」
海拉爾毫不在乎的逕自往前走。
兩人穿過陰暗的走廊來到屋子後頭，門後另一端已隱約可聽到嘈雜人聲。亞蓮推開門，外頭的日光照的她有些睜不開眼，她抬起手來稍微遮擋刺眼的光線，當看清楚眼前的人潮時，她感到有些驚訝，那是一種和外圍截然不同的景象。
她好奇的四處走走看看，在被磚造公寓環繞的街道上，人們在路邊擺出各式物資交換兜售，有人直接在地上舖一塊布當攤位，也有人把商品拿在手上直接在路中央討價還價。大概的晃了一圈，亞蓮發現原來市集是以三個街區組成，把最外圍的公寓房子和巷口封起來之後所圍繞形成的封閉式社區，所有人都只能由守門人看守的各個房門口進出…
如此嚴謹似乎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弄成這樣，但又是為了避誰的耳目呢？
來到一個小角落，一位婦人的商品引起亞蓮的注意，她走上前去，小木箱上頭放了幾個小玻璃瓶，她拿起其中一個看了看，白色貼紙上寫著香料油幾個字。
「請問可以聞一下嗎？」亞蓮禮貌的詢問。
「…打開就要買下它。」婦人雙手抱胸倚在後面牆上，有點不太想理睬。
「這樣啊…這個多少錢？」
婦人冷冷的盯著亞蓮卻不出聲，亞蓮以為她沒聽見，於是提高音量。
「請問──」
「妳不是牆外的人吧？」婦人突然開口：「這裡沒有人會這麼禮貌的說話。」
「如果妳想要那個東西，就拿三張兌換券來換吧。」
婦人指著亞蓮手上的瓶子開出價碼，價格之高不禁讓她倒抽一口氣。
「小心別被騙了哦。」
耳邊突然出現的低語讓亞蓮嚇一大跳，她回過頭，一位穿著深色夾克、有著一頭棕色波浪長髮的美麗女子站在身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妳不是這裡的人吧？小心他們亂喊價哦。」女子笑笑的對她說。
「啊、嗯…謝謝。」
感謝女子的提醒，亞蓮微微點頭向她致謝，女子揚起嘴角，揮揮手便自行離去。亞蓮放下手中的瓶子，轉過身來才發現海拉爾不見了。
「海拉爾？」
自己光專注於眼前的東西，卻渾然不覺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和她走散。亞蓮有些不安的四處張望尋找海拉爾的身影，而此時的海拉爾正被另一頭攤位上的物品吸引住──那是一把刀鞘有著部落民紋飾的小刀。
她拿起刀子看了看，雖然只是粗劣的仿製品，卻還是勾起了她的回憶…
『殺人兇手！』
一位紅皮膚留著黑色髮辮的少女流著憤恨的眼淚瞪著她，咬牙切齒的向她怒吼。
她斂下眼瞼，想起昔日往事…即使事隔多年，那些畫面彷彿昨日般一樣清晰。
海拉爾放下手中的刀具，突然頭部傳來一陣劇痛，她吃力的抓著頭，腦海裡閃過一些碎裂的畫面片段──一隻滿佈皺紋的乾枯手掌向她伸出了手；一個看不清面孔的年輕女人側躺在地，撫著她的臉，滿臉淚痕的像似在對她說話…
『活下去』
突然間，那些畫面像是電視機被關掉一般瞬間消失，頭痛也漸漸褪去，海拉爾冒著冷汗，不發一語的看著自己佈滿細碎傷痕的掌心。
又來了…
這種情形已持續一段時間，自從她離開部落，腦海裡偶爾會出現這種畫面。她不知道那隻乾枯手掌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出現在腦海裡的女人是誰，她甚至沒有在部落生活之前的記憶，只隱約記得她在森林裡奔跑了很久，直到部落裡的人在森林中發現了她，將她帶回部落…
雖然頭已經沒那麼痛了，但腦袋裡還在吱吱作響，通常這時候她會喝酒減輕這種症狀，或者乾脆躲起來睡一覺到天亮──她環顧四周，顯然在市集裡買酒會比找地方睡覺快多了。
「喂，女人。」
一位渾身酒氣的男子站在旁邊，他一隻手撐在磚牆上，醉醺醺的開口：「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妳。」
「…我不認識你。」海拉爾冷冷的看著他。
「哦？是嗎？」酒醉男子哈哈大笑：「現在認識也不遲啊…」
男子一隻手搭上海拉爾的肩，海拉爾伸手抓住他的後腦，猛然將他的頭往牆上撞過去，受到重擊的男子倒在地上立刻昏了過去。
旁邊的人群議論紛紛看著她但不敢靠近，此時在她面前的攤主說話了。
「妳走吧。」攤主指著她說：「市集裡不能動手是這裡的規矩，現在沒有人會和妳做生意啦。」
海拉爾冷眼看著在一旁竊竊私語的人們，忽然有一隻溫暖的手從背後握住她的掌心。
「我們走吧。」
亞蓮輕聲的對她說。
離開市集，亞蓮一路上說著在市集裡的觀察心得，海拉爾則是漫不經心的聽著她說話。
「今天完全沒有收穫呢…」
「那裡的東西很貴，直接拿東西交換還比較好…」
當亞蓮自顧自的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時，海拉爾在後方停下了腳步。
「海拉爾？」
「有人在跟蹤我們。」
海拉爾目不轉睛的盯著後方，亞蓮聽她這麼一說，不禁開始緊張起來。
「…該怎麼辦呢？」亞蓮拉過側背包，緊緊的抱在胸前。
「跟我來。」
海拉爾快步往前走，指示著要亞蓮一起跟上，然後兩人閃身轉進一個暗巷裡。藏在後頭轉角處的人影見狀也急忙跟了過去，但那個人一踏進巷子裡時，卻完全看不到兩人的蹤影。
「不見了？怎麼會…」
巷子裡沒有其它出口，距離另一邊的出口也還有一段距離，照理說兩個人不會就這麼消失，但是她們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當那個人還在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時，一道黑影從旁邊平房的屋頂上一躍而下。
「啊！」
海拉爾將陌生人撲倒在地，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那個人驚叫出聲。海拉爾迅速的用膝蓋壓制住陌生人之後，從腰間抽出了刀子…
「──我有事情要拜託妳！」
身下的人影急忙大喊，原本套在頭上的灰色連身帽掉落之後露出了棕色波浪長髮，亞蓮在屋頂上看到她的頭髮和夾克，想起她就是在市集裡遇到的那個女人。
海拉爾遲疑著收回了刀子，膝蓋卻還是壓在她身上。
「…我不會反抗的，先讓我起來好嗎？」女子苦笑著說。
亞蓮爬下逃生梯，跑過去扶她起來。
「妳是市集裡的那個人吧？為什麼要跟蹤我們呢？」
「我有件事要拜託妳們…」
女子站起來拍掉身上的塵土，緩緩開口。
「我想要請妳們…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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