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爾 【第五十三章】回家
她,在一片迷濛的黑霧裡醒了過來。
白髮女子抬起沉重的四肢,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剛醒來的她腦袋裡還有些昏昏沉沉,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只知道自己的喉嚨異常乾渴,似乎已在此地沉睡了許久。
白髮女子吃力的抬起腳,踩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在黑霧裡慢慢前進。走著走著,過沒多久,她便看到了前方隱隱約約有一些橘紅色火光,還有些許吵雜的聲音。白髮女子沒作多想,下意識的便朝著火光的方向走了過去,當她越來越靠近的時候,她看到了一些白色的影子在奔跑…不,是追逐,那些白影在追逐另外一個身影。
那道倉促奔逃的笨拙身影有著微胖的身軀,還有一頭金色的短捲髮,看上去有些眼熟。瞬間一股巨大的不安從白髮女子的心底竄起,她邁開步伐,伸出手,朝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大喊──
「海德格太太!」
白髮女子驚呼一聲,同時也倏地睜開了眼,然而映入她眼簾的,並不是那片迷濛的黑霧和奇怪的白影,而是陳舊的汽車內裝,以及不時傳進耳中的引擎運轉聲。
直至此時,白髮女子才終於回過神,原來她還在回程的路上,而方才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境而已。
「…妳做惡夢了嗎?海拉爾?」
亞蓮抹去海拉爾額頭上的薄汗,有些擔憂的這麼問著。方才她看到海拉爾皺著眉頭微微扭動身體,還突然放聲大喊,她猜想海拉爾大概又夢到了過去那些不好的事。
「…我…夢到了海德格太太。」
海拉爾喃喃的這麼說著,她瞇著眼舉起手,稍微遮擋從車窗照進來的刺眼光線。
「…他們像那一天一樣,一直在後面追著她…而我…還是救不了海德格太太…」
略微低沉又沙啞的嗓音,海拉爾淡淡的述說著方才夢裡的事,她就像在敘述一個普通的夢境一樣,語氣平淡的沒有任何情緒。但亞蓮知道海拉爾並非對這一切都毫不在意,她知道海拉爾對那一晚的事情仍舊耿耿於懷。
「…回部落看看吧,海拉爾。」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亞蓮看著那張略顯疲憊的白晳臉龐,突然這麼開口。
「雖然部落裡的人已經不在了,但那裡畢竟也算是妳成長的故鄉,就當作是悼念他們也好,回去看一下吧。」
亞蓮撫著海拉爾額頭上的白色髮絲,輕聲的這麼說著。雖然海拉爾沒有直接表現出來,但亞蓮感覺得到海拉爾的內心多少有些遺憾,就像她仍然惦記著爸媽和艾莉姊一樣,海拉爾肯定也對死去的家人和鄰居友人無法忘懷。只不過不同的是,她已經無法回到自己的家園,但海拉爾還有機會回去好好的悼念他們。
而海拉爾在聽完亞蓮的提議之後,她只是靜默著沒有回應,因為海德格太太已經不在那裡了。一切她所熟悉的人事物都早已不復存在,在那一晚她親手將村子裡的人屠戮殆盡之後,那裡肯定也像眾多的廢棄小鎮一樣,隨著時間慢慢的傾頹荒蕪…
…回去那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但是…為什麼…她還會如此的猶豫不決呢…
「…就回去看看吧。」
在短暫的沉默片刻之後,海拉爾最終還是淡淡的開了口,答應回去部落一趟,而亞蓮聽到海拉爾終於接受了自己的提議,也微微一笑,欣慰的摸了摸海拉爾的頭髮。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載妳們過去。」
聽到後座的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此時一直在前頭默默開著車的貝爾突然開口插話,他用僅剩的眼睛從後照鏡瞄了後座的兩人一眼,暗示著自己可以給予適當的協助。而亞蓮一聽到貝爾突然願意協助她們,這不僅讓她有些意外,同時也讓她對貝爾態度上的轉變感到非常的困惑與不解。
「…別那麼驚訝,雖然屠村事件讓我對海拉爾有戒心,但我畢竟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既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那麼海拉爾就不是我該警戒的人。」
似乎是看穿了少女心中的困惑,貝爾用著例行公事般的口吻,淡淡的這麼說著。此時亞蓮才發現,眼前這位行事做風一板一眼的獨眼大叔似乎並非像他的外表那樣,那麼的威嚴懾人與不近人情。
「意思是…你不會再盯著海拉爾了嗎?貝爾隊長?」
「啊啊…只要她別在南方弄出什麼大麻煩,至少我不會把她當成敵人看待。」
丟下這句簡潔有力的承諾之後,貝爾隨即拿出手機按下號碼,將電話撥了出去。亞蓮在後座靜靜聽著他與對方通話,從貝爾的遣詞用字看來,電話的另一頭似乎是還在拆解廠裡的卡羅德。
「…待會卡羅德要過來跟我們會合,我們就到哨口等他吧。」
「醫生也要去?」
「當然,他以前可是部落裡的醫生,同時也是妳現在的監護人,我總不能一聲不吭的就帶著妳們兩個跑過去吧。」
貝爾理所當然的這麼說著,隨後便踩下油門,加速往哨口的的方向行駛而去。
來到哨口,三人在車上稍作歇息等待。一段時間後,一輛白色汽車從遠處開了過來,只見副座上的黑色短捲髮男子向駕駛座上的男人交待了幾句之後,便開門走下車,直接坐上貝爾的車子。
「…你的同伴不一起過來嗎?」
看著那輛白色汽車漸行漸遠,貝爾不禁隨口這麼問著,他知道那人名義上雖然只是個隨行司機,但他其實是上頭特地派過來護送卡羅德到邊境外的人。畢竟卡羅德是個醫生,而且是難能可貴、經驗豐富的戰地軍醫,這麼珍貴的人材可不能夠在境外丟了性命。
「他只是幫忙載我一程,可不是我的私人保鑣。」
卡羅德沒作多想,只是順口回應著貝爾,但他隨即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事。卡羅德看向貝爾,他揚起嘴角,微微抬起受傷的左手,露出有點惡作劇的笑容。
「還是說…你對自己的身手沒自信,認為少了隻眼睛的自己保護不了一個受傷的人,還有女人跟小孩呢?貝爾隊長?」
輕佻的言詞,極具挑釁的語氣,卡羅德毫不留情的諷刺著眼前這位頗具威嚴的獨眼男子。然而貝爾聽了並沒有生氣,他只是瞇起眼,微微咧開嘴角,冷笑著瞥了卡羅德一眼。
「看來你的嘴可是比你的手術刀還鋒利呢,醫生。放心吧,既然我能把你們帶出去,就能把你們帶回來。就算你變成一具屍體,我也會想盡辦法用鏈子把你拖回來。」
面對卡羅德的挑釁,貝爾也如法炮製,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而後座的亞蓮聽到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的用言語攻擊,她也只能一臉苦笑,尷尬的看著眼前兩位中年大叔像個幼稚園小孩般的爭吵。
***
車子穿過一座座杳無人煙的城鎮與村落,在積著薄雪的道路上奔馳,車窗外的景象一路從荒涼的鄉鎮慢慢轉變為覆滿白雪的田野。亞蓮望向窗外,只見遠方一排山脊從雲霧中隆起,藍灰色的群山在雲海裡若隱若現,彷彿繪本裡的天堂國度一般,虛幻飄渺,卻又無比的令人心神嚮往。
而就在如此壯麗的景色之中,有一座高聳的山峰特別引人注目。只見那冰冷的灰黑色岩壁上覆蓋著一層層白雪,那宛如刀削似的陡峭山壁賦予了它莊嚴神聖的樣貌,彷彿沉睡中的白色巨靈一樣,以王者的姿態座落在群山之中,靜靜的守護著這片山林與大地。
那就是…部落民的聖山…
「…它真的很漂亮,對吧?」
在副座上的卡羅德瞇起眼望向窗外,讚歎的如此說著。
「我以前唸大學的時候曾經跟著朋友一起上去,想不到才走到一半就遇上暴風雪,那時候還以為回不來了呢。」
「那座山這麼危險嗎?」
「哈哈,它會被尊為聖山可是有原因的。海拉爾──在部落民的語言裡代表著美麗又危險,它的變幻莫測就連部落民都不敢輕易靠近啊。」
卡羅德簡單的介紹了山名的由來,打趣的這麼說著。而亞蓮在聽完他所說的話之後,則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枕在大腿上的海拉爾。
美麗又危險…嗎…
看著腿上那張閉目養神的英氣臉龐,亞蓮不禁微微一笑,她伸出手,輕輕的撫了撫那些白色髮絲。
還真的是…名符其實呢。
耀眼的冬日逐漸西移,原本晴朗的好天氣也在進入山區之後開始慢慢變得不穩定。雲層漸厚,灰白色的天空開始飄下細雪,在經過了大半天的行駛之後,一行人終於趕在日落之前抵達山中部落。
這裡就是…海拉爾長大的地方…
一行人在部落診所的門口前下了車,亞蓮好奇的環顧著這空無一人的荒涼街道:雜貨店、小酒館、掛著鹿角的獵具店…經過了幾年的歲月洗禮,很多地方都已經雜草叢生,建物斑駁。除了偶爾被風吹動的金屬招牌在空中搖的嘎吱作響之外,其餘地方就跟她之前所看過的許多廢棄小鎮一樣,毫無生氣。
「…海德格太太…她在哪裡?」
看著再次出現在眼前的熟悉景物,海拉爾一如既往,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她只是淡淡的問起了海德格太太的埋葬地點,因為那是她離開之前,老牧師所答應過她的最後一件事。
「…海德格太太不在這裡。我從牧師那裡聽說了妳的事,所以我把她帶回南方,葬在貝拉庫拉他們現在住的教會裡。」卡羅德一邊回答海拉爾的問題,一邊逕自的往前走去:「跟我來吧,我帶妳去看看其他人。」
卡羅德說完便踩著腳下變硬的積雪,領著大家前往祭典廣場。亞蓮走在海拉爾的身後,她看著眼前那道纖瘦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過意不去。她知道海拉爾對村民們做了什麼,雖然她以悼念村民這一類冠冕堂皇的話來鼓勵海拉爾面對過去的事,但其實她也擔心,這樣的做法會不會再一次傷害了海拉爾。
即使是海拉爾…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的…
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件很殘忍的事,亞蓮的心裡也頓時跟著內疚了起來。亞蓮咬著下唇,快步走上前,她一把抄起海拉爾的左手,緊緊的將它扣在自己的右手裡。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手有點冷。」
面對海拉爾的疑惑,亞蓮只是隨口咕噥了幾句便敷衍過去。而海拉爾似乎也早已習慣這孩子總是突如其來的莫名舉動,她沒有多說什麼,她只是不發一語的任由紅髮少女牽著自己的手,默默的走在自己身旁。
來到廣場,只見這片廣闊的空地早已化為一片雪白,周遭除了那棟木造的集會所和幾棟建築還矗立著之外,廣場的另一側只剩下一些倒塌的帆布棚子,以及傾倒的桌椅,過去那些瘋狂殺戮的可怕痕跡都早已不復存在。
…平靜的…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海拉爾瞥了廣場一眼,隨後便轉過頭,繼續跟著卡羅德走向前方的森林。
「就是這裡了。」
卡羅德走向森林邊緣的一棵大橡樹,只見樹下插著一座木頭十字架,上面還掛著用樹藤簡單製作而成的圓形藤環。亞蓮看了一下四周,她發現這裡除了這個十字架之外,在附近並沒有看到類似的墓地。
「…那時候因為人數太多,我們沒辦法把他們一個個下葬,只好就近挖個大洞,把大家都埋在一起。」
也許是察覺到亞蓮的疑惑,卡羅德一邊淡淡的說明原由,一邊撥去十字架上的積雪。隨後他拿起有些鬆垮的藤環,轉交給一旁的海拉爾。
海拉爾看著手上的藤環,她沒有多說什麼,她只是默默的從一旁扯斷幾株草莖,用草莖將鬆脫的藤環重新整理綁緊,再把藤環交回卡羅德的手上。
「自從三年前最後一次調查之後,我就再也沒回來過這裡,而上頭也決定放棄這個村子…我想再過幾年,這裡就會全部荒廢掉了吧…」
卡羅德淡淡的這麼說著,他將藤環重新放回十字架上,但放的位置似乎有些偏了,便蹲下身伸出手,細心的調整著藤環的位置。
「其實…在沃爾夫他們從北方回來的時候,我就有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他們受了傷,身上流著血,雖然那些傷口已經簡單的包紮過了,但是他們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完全沒有痛苦的樣子…」
卡羅德一邊調整著藤環,一邊說起了四年前的事,這是海拉爾第一次聽他提起這件事。海拉爾對此並沒有多問什麼,她只是不發一語的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卡羅德述說著當年的事。
「…那時候他們剛從北方軍的車隊搶了戰利品,還有那些酒…我以為他們只是太過高興,以致於興奮到忽略了身上的傷口。後來長老們決定把酒留到祭典上,禁止所有人碰觸那些酒,再加上沃爾夫他們的身體後續也沒出現什麼異狀,我也就忘了這件事,在祭典的前幾天跟著車隊回到南方…」
平淡的語氣,沒有起伏的情緒,卡羅德就像在向十字架告解一樣,輕聲回億著過往。
「…那一天之後,我常在想…如果我留在部落裡的話,是不是結局就會變得不一樣…」
在語句的末了,卡羅德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對於自己當年的疏乎大意,他一直都耿耿於懷。村人們的遽變,海德格太太的死亡,海拉爾的離去,孩子們的心理創傷…原本這一切都不應該發生,原本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
「──不,結局不會改變,那只是多增加一具屍體而已,卡羅德。」
正當卡羅德陷入過往的回憶時,後方突然傳來一道威嚴的男性嗓音,瞬間就打斷了他的思緒。卡羅德順著聲音回過頭,只見貝爾就站在後方不遠處,他雙手環胸扳著臉,正一臉認真的直看著卡羅德。
「消失的時間無法重來,死去的人也無法復生,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這件事,卡羅德醫生。」
貝爾面無表情,一臉正經的這麼說著,那嚴肅的模樣讓人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想安慰還是在說教。
「…雖然我是個醫生,但我並不是機器人。我只是個會哭會笑、會難過的平凡人而已,貝爾隊長。」
「別誤會,我不是在消遣你,我只是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不需要再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而且…與其一直待在這裡懊悔著過往,還不如趁著天氣變壞之前趕緊下山才好。」
貝爾說著便用眼神示意要卡羅德看向山的另一邊,卡羅德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遠方一大團白色雲霧從山上漫延下來,像似有生命一樣,很快就遮蔽了遠方的森林。
「是山霧…現在下山已經來不及了,醫生。」
海拉爾看著那團迅速擴展的白霧,很快就做出了判斷,而卡羅德也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兩人都知道在濃霧籠罩的夜間山區裡行車有多麼危險,於是卡羅德二話不說,立刻帶著大家前往診所。
來到診所,只見熟悉的景物依舊,海拉爾看到候診的長椅上放著一只早已乾涸的馬克杯,她的眼底瞬間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海拉爾走進一樓的病房,其中一張病床的被單不僅骯髒凌亂,附近的地板上還殘留著許多花瓶碎片和乾掉的褐色血漬,彷彿時間被凍結了一般,仍然保持在她離開時的模樣。
「…看來有人在這裡幹了一架呢。」
「啊啊…那個被海拉爾打暈的男人就是在這裡被發現的,只不過他後來還是死了。跟我來吧,樓上有更適合的地方可以讓大家休息,貝爾隊長。」
說完這句話,卡羅德隨即帶著大家來到他們曾經居住的二樓住所,那是一個有著壁爐的舒適空間,沙發和茶几矮桌上還佈置著抱枕布墊和花瓶。雖然瓶子裡的花朵早已枯萎凋謝,且整個樓層因為無人打理已經蒙上一層薄薄的灰,但仍然看得出來居所的主人曾經很用心的將這裡打造成一個溫暖的地方。
「是花朵…這些也都是你佈置的嗎?卡羅德醫生?」
「哈哈,這些全都是海德格太太佈置的,亞蓮。她總是喊著山裡已經很冷了,她不想要住的地方也冷冰冰的。」
「海德格太太…是個很溫暖的人呢。」
「啊啊…她就像我的親大姐一樣,幫了我不少忙。」
一提起那位總是很有精神的前同僚,卡羅德不禁微微揚起嘴角,眼神也跟著柔和了起來。
「就連照顧海拉爾的時候也是,若不是有她幫忙,我還真應付不來呢。」
「海拉爾以前很調皮嗎?」
「不,她就像隻謹慎的小山貓,常常躲在床底下觀察我們。」
卡羅德笑著提起了海拉爾小時候的趣事,亞蓮就像發現了新奇的事物一樣,眼睛不由得為之一亮。她好奇的看向海拉爾,然而海拉爾並沒有多加理會,她只是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走向角落一隅的房間。
轉動門把,木門吱呀一聲輕輕的打開了,只見房間裡一片昏暗,只有書桌前那扇白濛濛的玻璃窗為這昏暗的空間帶來幾許亮光。海拉爾看了一眼靠在牆邊的床舖,那尚未整理的棉被上頭放著幾件衣物,而地板上還擺放著整理到一半的獵具,這些東西自那天之後就一直保持著原樣,獨留在原地。
就好像她未曾離開過一樣,靜靜等待著主人的歸來。
「…上頭要我們放棄村子,所以我們把許多東西都運回南方了。但我想也許有一天妳會回來,就沒有幫妳收拾了。」
卡羅德輕聲的這麼說著,他輕輕的拍了拍海拉爾的肩膀,隨後便轉身走向客廳。海拉爾看著這四年來都未曾變動的景物,她不發一語的走到床邊,拾起床上一頂毛帽,那是一頂米白色的針織毛線帽,也是海德格太太親手織給她的成年禮物。
亞蓮站在海拉爾的身後,她聽到卡羅德所說的那番話,心裡很清楚那代表著什麼意義。她看著海拉爾那道纖瘦沉默的背影,終於忍不住眼眶泛紅,走上前去抱住了她。
「怎麼了?」
「…海拉爾…」
「嗯?」
「…妳能夠回來這裡…真是太好了。」
輕聲低語中帶點哽咽,亞蓮緊緊的抱著海拉爾,打從心裡的為她感到開心。
海拉爾看著環在腰上的那雙瘦弱的手,雖然她不明白這孩子為什麼突然這麼多愁善感,但是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那雙手就像海德格太太的手一樣,總是為了她著想,溫暖的包容著她的一切…
海拉爾緩緩閉上眼,靜靜感受著這股溫暖。
「…嗯…我回來了。」
<待續,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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