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爾 【第四十六章】約定


  溫暖的柴火燒的劈啪作響,海拉爾看著橘紅色火光,平靜的述說著四年前所發生的事。一時之間,屋子裡鴉雀無聲,在場所有的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們全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所聽到的事。

  「整個村子…」
  「妳把那些人都…」

  眾人不敢置信的看著海拉爾,海拉爾可以清楚感受到那些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那是一種看著怪物的眼神,她對這種眼神再熟悉不過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妳的身手那麼厲害,畢竟整個村子裡的人幾乎都被妳砍光了嘛。」

  在一片靜默之中,站在旁邊的陶德突然出了聲,一派輕鬆的說著。

  「喂!陶德!你說話客氣一點!」

  塔塔莉受不了陶德這種揭人瘡疤的說話態度,她火大的就要衝過去揍人,旁邊的巴克利見狀立刻伸手把她攔住。

  「…陶德,如果你還認為自己是個男人的話就少說這種屁話,否則別說是塔塔莉想揍你,就連我也想親手把你的卵蛋拔下來。」

  巴克利瞇起眼,冷冷的警告著,然而陶德卻只是冷哼一聲,對這種警告嗤之以鼻。

  「算了吧,別把自己裝成一副正義英雄的模樣。看看你們,哪一個不是把海拉爾當成屠村的怪物?如果相同的事情發生在你們自己身上,難道你們願意乖乖等死?」
  「你這傢伙…」
  「──夠了!你們幾個!」

  眼看著陶德他們一來一往的吵個沒完沒了,站在一旁的艾琳娜終於忍不住出聲喝止。

  「亞蓮到現在都還沒醒,而且那個叫貝拉庫拉的女人還跑了,說不定她還會再回來找海拉爾報仇…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艾琳娜雙手扠著腰扳起臉,生氣的瞪著眼前的三人,陶德雙手一攤,不再回應,塔塔莉和巴克利也只得忍住怒氣,忿忿的退到一旁。

  「關於那個女人…我想她應該不會再過來了。」

  亞伯特搓著下巴,如此的推論著。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因為海拉爾是殺了她全家的仇人,照理說她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海拉爾,但是她卻直接離開…那就代表她認定海拉爾必死無疑。」
  「原來如此…只要她認為海拉爾死了,她就不會再來找麻煩。」
  「就是這樣,所以你們放心吧。不過,我倒是有另一件事很在意…」

  亞伯特說著停頓了一下,隨後將目光飄向海拉爾。

  「那些休伊人發狂的原因是什麼…妳知道嗎?海拉爾?」

  亞伯特瞇起眼看著海拉爾,然而海拉爾卻只是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發狂,但是…」
  「但是?」
  「之前我遇到哥吉爾,那時候他發狂的樣子…就跟四年前部落裡的人一模一樣。」

  海拉爾簡單描述了當時哥吉爾的情況,而陶德在一旁聽兩人談論到哥吉爾,他瞬間憶起之前海拉爾向他問起菸的事,頓時恍然大悟。

  「哥吉爾?原來如此…難怪妳那時候會問我菸的事情,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菸?是指你賣的那些大麻菸嗎?」
  「啊啊…你也知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大麻菸配方,亞伯特。而哥吉爾最愛的就是我的大麻菸,那時候海拉爾也懷疑過是我的菸讓他發狂,但那是不可能的,哥吉爾抽我的菸已經好幾年,若真的有問題他早就出事啦。」

  陶德說著聳了聳肩,他對這種莫名的指控覺得非常可笑。

  「…說的也是。也許哥吉爾只是混了不同配方的大麻菸,抽到腦子壞掉而已。」

  無法得知這一連串事件的真正起因,也找不到哥吉爾發狂的線索,亞伯特知道再問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便拿起急救包,起身走向門口。

  「那麼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們再派人過來找我吧。」

  道別了亞伯特,一整夜的紛擾終於告一段落,那些看熱鬧的人們紛紛散去,而海拉爾也在艾琳娜的勸說下跟著塔塔莉返回木屋用餐盥洗。眾人各自返回自己的地方休息,然而陶德並沒有跟著巴克利他們回去木屋,他就在火爐附近挑了個位置,直接躺了下來,

  「…你不回去休息嗎?陶德?」

  艾琳娜見陶德居然沒有跟著巴克利他們回去,不禁玩味的瞇起眼。

  「唉呀,就先讓我在這裡待一下吧,我晚點再回去。」
  「你是擔心被巴克利揍吧?」

  艾琳娜語帶嘲諷的哼了一聲,隨即將手上的熱毛巾擰乾丟過去給他。

  「把你的髒臉擦乾淨吧。剛才多虧了你那張臭嘴,現在大家都知道這裡有個更討人厭的傢伙存在,海拉爾反而沒那麼可怕了。看在這一點的份上,還是得誇獎你一下。」
  「哈哈,雖然聽起來有點刺耳,不過我就收下妳的好意吧。」

  陶德對艾琳娜的諷刺毫不在意,他聳了聳肩,拿起毛巾仔細的將臉上擦乾淨。




  …深夜,海拉爾躺在亞蓮身旁,她握著少女那無力的手,沉沉的睡著。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像這樣握著亞蓮的手睡覺。少女的那雙手看似沒什麼力氣,但卻莫名的讓她心情平靜,她比以前睡的更安穩,頭痛的次數也減少了,少女的手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引領著她慢慢進入夢鄉…

  「…咳…咳咳…」

  突然間,躺在身旁的亞蓮輕輕咳了幾聲,海拉爾立刻起身查看,只見亞蓮微微睜開眼,看起來似乎恢復了意識,然而那孩子卻只是虛弱的囈語了幾聲,很快又昏了過去。

  海拉爾見亞蓮這樣昏昏醒醒,臉頰潮紅,額頭上還滲著薄汗,她感到有些不對勁,隨即伸手探了探亞蓮的額頭。

  …在發燒,而且溫度很高…

  摸著那有些燙手的額頭,海拉爾直覺非常不妙,此時睡在一旁的艾琳娜似乎察覺到了海拉爾的動靜,她起身揉了揉眼,睡眼惺忪的看著海拉爾。

  「海拉爾…亞蓮怎麼了嗎?」
  「…亞蓮發燒了,我得帶她去找亞伯特。」
  「發燒?等…等一下!我跟妳一起去!」

  一聽聞亞蓮發燒,艾琳娜瞬間清醒過來。她趕緊從旁邊拿起備妥的乾淨衣物,和海拉爾一同協力幫一絲不掛的亞蓮穿上,隨後兩人便載著亞蓮,火速趕往亞伯特的診所。

  來到診所,亞伯特迅速的為亞蓮調製了藥草茶,並且用塑膠袋裝雪放在亞蓮的額頭上幫她退燒。在眾人的悉心照顧下,亞蓮的高燒終於逐漸退去,她慢慢的調勻呼吸,緩緩進入夢鄉。

  然而就在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不到半天的時間,亞蓮又開始發燒了。亞伯特見她這樣反覆發燒的模樣,便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不停的發燒咳嗽…難不成…

  「我想…這個應該是肺炎吧。」

  下午,陶德趁著送貨給洛克的空檔,順道拿著一些野豬肉和換洗衣物來到診所,當他看到亞蓮虛弱的躺在床上時,他就直覺這不是普通的感冒。

  「果然連你也這麼認為嗎…」
  「啊啊…幾十年前我有個朋友也是因為感冒而引起肺炎,亞蓮現在的情況簡直跟他一模一樣,那可是一種很麻煩的病呢。」
  「…你說的沒錯,在那種藥品氾濫的時代就已經很麻煩了,更何況現在根本拿不到藥…」

  亞伯特坐靠在窗檯上,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這麼棘手的情況了。

  「藥品的話…我知道走私船偶爾會帶一些過來賣,也許可以去海邊小鎮看看。」
  「不行,我問過了,那裡只剩過期藥品,就連波頓的船上也沒有。」
  「波頓?那個船長波頓?他還留在這裡?」
  「…前陣子因為一些事情,他已經停留在這裡一段時間了。」
  「是嗎…那麼洛克呢?或是街上的其他老闆?」

  陶德搓著鬍渣,左思右想提出幾個可能會有藥品的地方,但亞伯特聽完卻只是搖了搖頭。而站在一旁的佩蒂和艾琳娜聽著兩人的這番對話,漸漸的也開始有些擔憂。

  「醫生,用你的藥草不行嗎?」
  「我的藥草只能用來治療普通的感冒,佩蒂」
  「…如果沒有藥的話會怎麼樣呢?亞伯特?」
  「──會死,就像我那個朋友一樣。」

  陶德不等亞伯特回話,便直接插嘴說出了最壞的狀況。艾琳娜和佩蒂兩人聽了都不敢置信的倒抽一口氣,而海拉爾聞言也抬頭看了他一眼。

  會死…是指亞蓮會死嗎?

  海拉爾不發一語的看著床上那張蒼白憔悴的臉,眼前的紅髮少女此時病弱的就跟那些奄奄一息的小動物一樣,隨時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動物一旦死亡,那就只是普通的肉塊…
  如果亞蓮死了…她也會變得跟那些肉塊一樣…

  『──死去的生命不只是肉塊哦,海拉爾。』

  突然間,腦海裡響起一道輕柔熟悉的聲音,海拉爾憶起了紅髮少女溫暖的笑容,還有那些她曾經說過的話。

  『…因為有了回憶和感情…喜歡的感覺,開心的感覺…這些全部都是感情,海拉爾。』

  …因為有了回憶和感情,所以不只是肉塊…

  紅髮少女溫柔的話語彷彿漣漪一般,在海拉爾的心底不斷擴散開來。海拉爾回想起那些和亞蓮在一起的日子,她想起了兩人在昏暗街上初次相遇的時候,在學院裡喝著美味熱湯的時候,在森林裡牽著手、一起度過漆黑夜晚的時候…

  …還有在漫長冬夜裡,少女像小鹿一樣窩在懷中,慢慢溫暖她冰冷身軀的時候…

  那些相遇至今的種種片段像走馬燈一樣,在海拉爾的腦海裡不停的來回播放,即便她仍然不懂所謂的感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可以確定的是,她並不想讓亞蓮就這樣莫名的死去。

  「…我…要去南方。」

  海拉爾看著亞蓮那張蒼白的臉,突然這麼說著,她無視於眾人投射過來的錯愕目光,緩緩的抬起頭。

  「我要…帶亞蓮去南方。」


***


  …陰鬱的天空下,冷冽強勁的季風刮過幽暗海面,在海上掀起一陣陣滔天巨浪。

  在海邊小鎮的一棟雙層民宅裡,一名大鬍子老人坐在二樓窗邊的餐桌旁,他一邊嚼著魚乾,一邊拿著鉛筆在舊報紙上頭玩著填字遊戲。

  當他正沉浸在眼前的小遊戲時,突然間,門口傳來幾聲輕輕叩擊的聲響,老人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亞伯特正站在門口,而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名白頭髮的年輕女子。

  「亞伯特?真是稀客啊。」

  老人見亞伯特突然來訪,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還有這一位,妳不就是上次的…」
  「──閒聊的話就免了,波頓,我們來這裡是有事情想找你幫忙。」

  亞伯特不等波頓把話說完,便立即打斷他的話。隨後他向海拉爾看了一眼,海拉爾便立刻走到波頓的面前。

  「…我們要到南方,需要你幫忙開船。」

  海拉爾看著波頓,斬釘截鐵的說出她的要求,而波頓一聽到是要他開船帶他們去南方,他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

  「南方?現在?」

  波頓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再問一次,然而海拉爾卻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現在去南方?妳瘋了嗎?」

  當波頓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聽錯的時候,他不禁皺起眉頭看向亞伯特。

  「…有個孩子生病了,她們得盡快到南方治療才行。」
  「是嗎?但是我想我必須告訴妳一件事,女士。」

  波頓清了清嗓子,他雙手環胸,一臉認真的看著海拉爾。

  「…外面的浪那麼大,我沒有辦法出海。」
  「以你的技術不能避開那些大浪嗎?」
  「感謝妳肯定我的技術,但是很遺憾,沒有辦法。」
  「那麼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
  「…你別想裝傻,波頓。」

  海拉爾知道波頓故意推辭,便語帶威脅的走上前去。而波頓看到她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也開始有些惱火。

  「妳還不明白嗎?這不是明天或後天的問題,而是整個冬天都不能出海!」

  波頓見海拉爾完全不懂問題所在,他身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船長,完全無法忍受這種對大海一無所知的傢伙。

  「看看外面那些海浪…該死的!」波頓生氣的指著窗外遠處那些白浪,大聲吼著:「看到了嗎?每一道浪都五、六層樓高!整個冬天都是這樣!」
  「波頓,你冷靜一點…」

  亞伯特見波頓如此激動,便上前幫忙緩頰,然而這老練的船長此刻正在氣頭上,他的安撫完全起不了什麼作用。

  「那是大海!不是該死的公路!不是你們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如果妳不懂的話就給我閉嘴!給我閉嘴──」

  波頓紅著脖子,大聲怒斥著海拉爾的無知,突然間,一道白影從他的眼前快速閃過,波頓還來不及反應,他的頭隨即碰的一聲被大力的按在桌子上。

  「…我不是在問你能不能出海,波頓。」

  海拉爾壓著波頓的頭,緩緩的開口。她的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刀,而那鋒利的刀刃正緊緊的抵住波頓的脖子,在他老皺的皮膚上頭劃開一道淺淺的傷口。

  「我是要你帶我們出海…不管用什麼方法。」

  海拉爾瞇起眼,沉著聲音如此說著,那冰冷的語氣裡沒有一絲溫度,彷彿冰刃一樣,冷酷的讓人寒毛直豎。

  波頓驚愕的望著海拉爾,那銀灰色的雙眼猶如野獸一般閃著危險的光芒。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個女人,但是她身上隱含的殺氣卻讓波頓感覺自己像被一隻可怕的猛獸壓制住一樣,彷彿只要他稍微有個動作,他的喉嚨就會被利爪輕易撕裂。

  直到此刻,波頓才終於明白眼前的白頭髮女人是個什麼樣的危險人物。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願意讓步。

  「…也許妳對殺人很有一套,但是妳不懂大海。那些大浪會把船推去撞暗礁,甚至是直接打翻…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死在海上。」

  波頓的額頭上直冒著冷汗,他顧不得生命受到威脅,斬釘截鐵說出了強行出海的最終下場。

  海拉爾和波頓就這樣互相瞪視著對方,兩人各有各的堅持,互不讓步,在一旁的亞伯特知道他們再這樣對峙下去也無濟於事,便上前搭住海拉爾的肩膀,輕聲勸阻。

  「…放了他吧,海拉爾。」
  「…我必須帶亞蓮到南方去,亞伯特。」
  「我知道,但是就算妳殺了他也幫不了亞蓮。」

  亞伯特輕輕握住海拉爾拿刀的手,試著說服她。海拉爾看了亞伯特一眼,她雖然急著帶亞蓮去南方,但其實她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即使她殺了波頓搶走船也沒用,於是便鬆手放開波頓,頭也不回的轉身下樓。

  「…很抱歉,波頓,她只是想救另外一個孩子。」

  亞伯特看到波頓的脖子上流著血,便從外套內袋裡拿出布條和藥膏,上前幫這位飽受驚嚇的老人包紮傷口。

  「該死的…這年頭的女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南方的那個也好,北方的這個也罷,她們兩個還真像,一見面就急著殺人。」
  「…她們兩個都是可憐的孩子,波頓。」

  亞伯特捲著布條,淡淡的說著。

  「她們是這場戰爭之下的…活生生的悲劇。」




  道別了波頓,亞伯特載著海拉爾返回診所,而在回程的途中,亞伯特想了很多事。

  如果海路不行,那就只能徒步走陸路,但是往南方的路途不但遙遠而且危險,他知道有一些武裝團體盤據在中部一帶,如果要前往南方,就勢必得繞過他們才行…

  …又或者…直接讓南方的人帶她們過去。

  亞伯特想起了從南方過來的沙曼和貝拉庫拉,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來到北方,但是既然他們有辦法過來,那就一定有可通行的小路才對。只不過,如果讓海拉爾去找沙曼,那麼他的另一個身份就會曝光…

  …要為了隱藏身份,眼睜睜看著那個無辜善良的孩子死去嗎?

  腦中不經意的浮現出這種念頭,這讓亞伯特不禁微微皺眉,立刻就否定了這種殘酷的想法。

  不…海拉爾已經為他們做了太多,他不能夠連她身邊的人都見死不救。
  況且…他作為一個墮胎醫生,已經有太多的孩子死在他手上…
  也許…幫助她們也算是一種救贖吧…

  幾經掙扎,徹底的想通之後,亞伯特的內心終於不再迷惘,他將車子停到路邊,從懷中拿出一本小冊子。

  「…我想到一個方法能救亞蓮了,海拉爾。」

  亞伯特說著在上頭寫下幾個字,隨後將紙張撕下來折好交給她。

  「妳拿著這個,帶亞蓮回學院去。」
  「學院?」
  「啊啊…那裡的人應該可以帶妳們去南方,這是目前我能想到最快的方法了。」

  亞伯特對海拉爾這麼說著,海拉爾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她對亞伯特話裡的疑點與背後隱藏的含意並沒有興趣,她只是默默的接過紙張,收好放進外套裡。

  而當亞伯特將紙張交給海拉爾的同時,他也默默觀察著海拉爾的反應與表情,他知道海拉爾一定察覺到了什麼,然而她並沒有多問,對此,亞伯特不禁鬆了一口氣。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與她們相聚了吧…

  亞伯特的心裡這麼想著,他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朝著診所的方向駛去。




  翌日,海拉爾趁亞蓮退燒的時候載著她前往學院,亞伯特和艾琳娜以及佩蒂站在診所門口,目送著車子離去。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車子,艾琳娜不禁嘆了口氣。

  「…海拉爾她一個人照顧得來嗎?」

  艾琳娜撫著臉,有些擔心的說著。

  「沒有問題的,我已經教她怎麼做了。」
  「不過…真沒想到醫生的老家居然會是在東邊呢。」
  「你老家那裡還有人嗎?亞伯特?」
  「啊啊…雖然大部分的人都離開了,但是我聽說有一些人搬到更深山的地方去,而教我藥草知識的婆婆和長老們似乎也還在那裡,他們應該有辦法救亞蓮吧。」

  亞伯特為了隱瞞海拉爾和亞蓮的真實去向,於是便面不改色的隨口編造了一段故事。佩蒂和艾琳娜對此深信不疑,她們完全的信任亞伯特,也衷心期盼亞蓮的病情能夠因此好轉。

  「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她們呢…」
  「她們兩個還會再回來嗎?醫生?」
  「這我不清楚,不過…」

  亞伯特拍了拍佩蒂的頭,笑笑的說著。

  「只要大家好好的活著,總有一天還能再見面吧。」


***


  …陰鬱的天空下,一輛車子穿過滿是積雪的荒原和森林,朝著東邊奔馳而去。幾個小時之後,那輛車子終於抵達了學院。

  車子緩緩的駛近大門,海拉爾轉頭望窗外,只見學院大門開敞,街道四周除了覆著白雪的行道樹和建築物之外什麼都沒有,然而路上卻有著許多車胎痕跡,還有許多大小不同的凌亂鞋印。

  海拉爾下車觀察著那些腳印,這些痕跡非常的新,看起來就像不久前才剛有人從學院裡進出,有些腳印車痕甚至一路沿伸到學院對面的住宅。海拉爾知道這代表那些人在住宅區設置了哨所,看來這群人非常的小心謹慎。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海拉爾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停留在天空中的小黑點,雖然有點遠,但她很肯定那不是鳥類。接著海拉爾又瞥了一眼對面的住宅區,那是地上腳印所行進的方向,然而那裡只有一些破損的窗口,還有幾副隨風搖曳的窗簾,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狀。

  觀察了片刻,海拉爾確定了那些人只是在監視,並沒有攻擊她的打算,於是便不發一語的回到車上,直接開車進入學院。

  循著車胎的痕跡往前行駛,沒多久,海拉爾很快就看到了那些停在校舍前的車子,她立刻熄火下車,對著校舍開口大喊。

  「學院裡的人們!我知道你們在這裡!」

  海拉爾一邊喊著,一邊環視著周遭的校舍。

  「亞伯特要我過來找你們!有個孩子需要幫助!」

  叫喊了幾次之後,海拉爾便停止呼喚。她站在原地,注意聆聽著周遭的聲音,一段時間後,一名褐髮的大鬍子中年男子便從校舍裡走了出來。

  「…有什麼事嗎?」

  男子扳著臉,雙手放在腰帶上,站在離十步遠的階梯上與海拉爾說話,很明顯對她有所防備。與此同時,海拉爾也敏銳的察覺到,在上層那些緊閉的窗戶裡有一塊窗簾布有著不自然的晃動,看來有人正在那裡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那些人…是狙擊手嗎?

  從門口的跡象和現在的情況來看,海拉爾知道了這些人不是一般的幫派,但她無所謂,她將亞伯特給的紙箋拿在手上,那名男子見狀便上前接過那張紙,並且迅速的看過一遍。

  雖然海拉爾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但很明顯男子的態度有了改變。

  「…妳想要什麼?」
  「這孩子得了肺炎,我要帶她去南方治療。」
  「…我知道了,妳在這裡等著。」

  男子說完便走進校舍,沒多久,他又走了出來,並且要海拉爾直接到女子宿舍去。

  海拉爾按照指示來到宿舍,只見一名黑髮碧眼的削瘦中年男子和一名金髮婦人已經等在那裡。海拉爾抱著亞蓮來到以前她們所住的房間,隨後那婦人便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酒精棉布和注射針劑,熟練的在亞蓮的手臂上消毒注射。

  「…好了,讓這孩子好好休息,我們下去吧。」

  那黑髮男子這麼說著,隨後便領著婦人直接走出房間,海拉爾不發一語,默默的跟在兩人後頭。當三人來到樓下的交誼廳時,那裡已經有十幾個人在等著他們。

  「那麼重新來過吧,我叫沙曼,姑且算是這些人的…老大。」

  沙曼坐靠到一張長桌上,他張開雙臂,簡單的向海拉爾自我介紹。

  「…海拉爾。」
  「好的,海拉爾,我想問一下…妳和亞伯特是什麼關係?」
  「…交易。我幫他們解決一些人,他答應帶我們去南方。」
  「那些人是指…摩根嗎?」

  沙曼試探性的這麼問著,海拉爾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

  「妳是怎麼殺掉摩根和那些警察的?」
  「如果我說了,你就會馬上帶我們去南方嗎?」
  「現在已經晚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
  「…陷阱。我當誘餌,其他人在路上埋伏,剩下的你去問亞伯特吧。」

  海拉爾雙手插在口袋裡,她的語氣平淡,彷彿像在談論別人的事情一樣。沙曼感覺得到海拉爾似乎不願多談這些事,然而經過剛才的這番對話,已經讓他對海拉爾有了極高的興趣,於是他念頭一轉,決定用實際行動來讓海拉爾展現實力。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妳這些事,但是相對的,我想和妳做個交易。」
  「交易?」

  一聽到這個字眼,海拉爾不禁微微皺起眉頭,她以為這些人會如亞伯特所說的直接帶她們去南方,但顯然事實並非如此,這讓她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亞伯特說你們可以帶我們去南方…難道他在騙我?」
  「不,亞伯特說的沒錯,我們的確會帶妳們去南方,但我現在說的交易是指藥的事。」
  「藥?」
  「雖然我們能帶妳們去南方,但是打在那孩子身上的藥劑可不是免費的啊,海拉爾。」

  沙曼雙手環胸笑了笑,意有所指的暗示著。

  「…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弄更多東西過來。」

  海拉爾理解了沙曼只是想要相應的報酬,她二話不說,直接轉身走出門外,留下錯愕的沙曼一干人等,獨自一人驅車離開。

  「她走掉了…」
  「要放著她不管嗎?隊長?」

  在場的眾人沒想到海拉爾會就這樣直接走掉,他們議論紛紛,不約而同的看向沙曼,然而沙曼只是不發一語的拿出無線電,迅速聯絡上學院對面的哨站人員。

  「…帶上武器跟著那個女人。」

  沙曼握著無線電,不疾不徐的下達著指令。

  「看好她,千萬別讓她出事。」


***


  …夜晚,在偌大的交誼廳裡,沙曼和幾個人正圍著地圖討論著今後的行動事宜,此時掛在腰間的無線電突然有了反應,沙曼拿起無線電,聽筒裡隨即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

  「…他們回來了,隊長。」

  無線電的另一端捎來了下屬的捷報,沙曼看了看手錶,距離他們離開也不過才四個多小時,他對於海拉爾如此迅速的行動感到有些訝異,於是便終止了會議,指示其他人將桌上的地圖和筆記收拾乾淨。

  沒多久,海拉爾拿著一個外套弄成的捆包還有幾枝步槍走了進來,而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名年輕男子,他們是沙曼派出去的下屬,那兩人也像她一樣背著步槍拿著捆包,隨同她一起進入交誼廳。

  「…這是你要的報酬。」

  海拉爾將步槍和捆包放在地上,她將捆包攤開來,裡面全都是滿滿的手槍和彈匣,在場所有的人看了都驚訝不已。

  「…妳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
  「幫派。」

  相較於一臉錯愕的眾人,海拉爾只是簡短的回了一句,她的語氣平淡,彷彿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只是件稀鬆平常的簡單小事。

  「如何?這些夠嗎?」

  海拉爾轉頭看向沙曼,沙曼這才倏地回過神,仔細一看,她的身上和雙手有著不少泥水和血跡,此時沙曼才終於意識到,眼前的女子才剛剛經歷過一場激烈兇險的戰鬥。

  「啊啊…已經足夠了。妳先過來療傷吧,我們可以幫忙…」
  「──不用了,我沒有受傷。」

  不等沙曼說完,海拉爾便直接轉過身,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外。

  「怎麼回事啊…那個女人…」
  「喂,你們兩個,剛才出去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大鬍子男人忍不住這麼問著,那兩名男子經同伴這麼一問,他們不禁面露難色,互相對看了一眼。

  「呃…該怎麼說呢…」
  「那女人…簡直是個瘋子啊…」

  在同伴們好奇的追問之下,他們這才吞吞吐吐的把所有經過都說了出來。在場的眾人聽到他們所描述的經過之後,全都驚訝的瞪大了眼。

  「你們說…她一個人就解決了五個哨口?」

  沙曼挑了挑眉,雖然他知道海拉爾有一定的能耐,但卻沒想到她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

  「是啊,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還真的很難相信…」
  「雖然都是一些六、七個人的小據點,但她就靠著一把手槍和短刀摸進那些哨口…」
  「其實我們也想過去幫忙,但是她的行動實在太快了…」
  「結果到頭來,我們能做的也只是去搜刮那些槍和彈匣而已。」
  「要不是人手不夠,她還打算要我們把那些車子開回來呢。」

  那兩名男子尷尬的苦笑著,他們回想起稍早前海拉爾一一撂倒對方的那幅光景,直到現在他們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聽完兩名隊員的報告,沙曼忍不住吹了吹口哨,即便是特遣隊,至少也要三個人才能解決一個哨口,然而海拉爾光憑她一個人就毫髮無傷的完成這些事,這是他當初所料想不到的。

  瘋狂的…白頭髮女人嗎…

  一想起亞伯特所說的那些關於海拉爾的傳聞與事蹟,沙曼不禁笑了起來。

  「…隊長,我們真的要帶她們回南方嗎?」
  「啊啊…不管是藥劑還是去南方,那個女人想要什麼都盡量滿足她。」

  沙曼說著抹了抹臉,重重的吁了一口氣。

  「畢竟…我可不想與這麼危險的傢伙為敵啊。」







<待續,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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