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爾 【第三十章】冰與火

  當海拉爾正要接過洛克手上的箱子時,她聽到風中傳來了不尋常的鳥叫聲。

  她猛地看向天空,只見遠方的鳥群騷動著從街道上依序飛了起來,海拉爾見狀立刻丟下手中的箱子,頭也不回的跳上車。當她發動完車子時,成列的警車已經出現在後照鏡裡,朝著這裡高速行駛而來。

  海拉爾迅速踩下油門,衝向前方路口急轉而去,後方的克里斯見狀便也加速追了上去。成列的警車從洛克眼前呼嘯而過,洛克退到一旁,待車隊離開之後,他便從容的回到車上拿出無線電。

  「車子過去了,叫他們準備好。」

  通話完畢,洛克切掉手中的無線電,咧開了嘴角。

  「好好的大鬧一場吧,白色幽靈。」




  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遠方突然傳來一陣引擎高速運轉的聲音,沒多久,一輛車子急駛而來,高速衝過路口。海拉爾看了看後照鏡,後頭的警車如預料般的窮追不捨,她望向四周,推算差不多快到目標地點了…

  沒多久,一座小小的水泥橋出現在眼前。

  海拉爾立刻放開油門甩尾過彎,車子在積著薄雪的路面上打出一個大弧度,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海拉爾按照洛克教導的方式踩放油門穩住車身,隨後立刻往橋的方向加速衝去,後方的警車見狀便也跟著衝過水泥橋。

  在車隊離開之後,停在不遠處的一輛卡車上頭有個人影悄悄出現,一名伏在駕駛座上的男子起身發動車子,他將卡車緩緩的移動到橋口,把整個橋口給堵死。

  「車子過橋了,巴克利。」
  「喔喔!交給我們吧!」

  接收到橋口傳來的消息,巴克利和幾個同伴蹲伏在屋子裡準備行動。沒多久,海拉爾的車子從路的另一端出現,高速衝過巴克利他們所在的街道。巴克利拿著改造過的玩具車遙控器躲在屋子裡,他悄悄的觀察著,待後方的警車所剩不多時,巴克利立刻按下開關──

  一聲巨響,一台警車被炸翻過去,後方的幾台車子來不及剎車跟著撞成一團。

  「去死吧!混帳東西!」

  街道兩側的樓房窗口突然冒出一群人,他們大聲怒吼,手中的汽油彈不停的往下扔擲,裝著黏膩液體的酒瓶砸在車子上破碎飛濺,底下的警車頓時陷入一片火海。裡頭的警察驚慌的棄車逃跑,此時在一樓埋伏的巴克利等人立刻起身,舉起槍枝從窗口射擊。

  「哈哈!一個都別想跑!」

  巴克利大喊著扣下扳機,子彈跟著一顆顆打進他們的身體裡。在街道四周埋伏的人毫不留情的對著那些逃跑的警察開槍,那些警察還來不及反應,隨即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之中。

  而同一時間,摩根和克里斯也聽見了後方傳來的爆炸聲響。

  「爆炸?怎麼一回事?」
  「…是埋伏。」克里斯推了推眼鏡,冷靜的判斷著:「看來那女人是個陷阱,長官。」
  「哼,有意思…我會讓你後悔的,洛克。」

  一聽到是陷阱,摩根馬上就知道是洛克在搞鬼。

  「聯絡牆裡的人,叫他們把娼妓街給轟了。」

  摩根一下令,克里斯立刻拿起車上的無線電,他按下開關,對著話筒呼叫,然而話筒裡卻是一片沉寂。克里斯皺起眉頭,對著無線電喊了幾次,但是不管他再怎麼呼喊,對方卻都沒有回應。

  「怎麼了?」
  「…沒有回應…」

  克里斯握著無線電,表情凝重的看向摩根。

  「局裡被攻擊了。」


***


  在摩根離開之後沒多久,幾個人影出現在警局附近。

  他們剪開鐵網,避開設置在四周的監視器,悄悄靠近警局後方的空調進氣口。他們搬來好幾捆枝葉和柴火,把那些東西堆置在進氣口的下方並淋上汽油,待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一名男子從褲袋裡掏出了打火機。

  「好啦,該把那些臭傢伙給燻出來啦。」

  男子咧開嘴角,笑著點燃柴火。

  火光瞬間竄起,紅焰在微濕的枝葉上延燒,沒多久,大量煙霧冒了出來,白色煙霧緩緩上昇,慢慢飄進了上方的進氣口。

  辦公室裡,幾個警察坐在沙發上悠閒的玩著僑牌,他們像平常一樣,叼著大麻菸灌著啤酒,用多餘的零食當賭注。大夥玩的正開心的時候,其中一人察覺到空氣中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嗅了嗅,納悶的看向其他人。

  「…嘿,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怪味道?」
  「有嗎?」
  「嗯…好像有點煙味…」
  「那是你手上的大麻菸吧。」

  另一名警察調侃著說,其他人也蠻不在乎的跟著訕笑,那人尷尬的搔搔頭,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過了片刻,辦公室裡開始飄散著一些白色煙霧,那名警察終於忍不住皺起眉頭。

  「嘿,真的有點不對勁…你們不覺得這些煙太大了嗎?」
  「會嗎?看來我們抽了不少呢,哈哈。」
  「不過,好像有點熱…暖氣是壞了嗎?」
  「喂…你們看那個…」

  一名警察眼神呆茫的用手指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其他人跟著看過去,只見上頭籠罩著一層厚厚的白色煙霧,已經完全看不到天花板的模樣。

  「失火啦!」
  「該死!為什麼警報器沒響?」
  「白痴!那些吵死人的東西早就全部拆掉啦!」

  眾人一陣慌亂,不只警報器沒響,就連灑水器也早就壞了沒作用,他們嚇的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連通訊室裡的值班人員也都驚慌的跑下樓。那些警察衝出大門,驚魂未定的聚集在門口前的停車場,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大樓後方冒出陣陣白煙,卻只能在一旁抱著頭咒罵,束手無策。

  當那些警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些煙霧的時候,娼妓街的人早已悄悄埋伏在一旁,他們見時機已經成熟,便從防火巷裡現身,一舉朝著那些警察開槍。

  「埋伏!是埋伏!」

  一聽到槍聲,那些警察全都驚慌的彎下身子,他們掏出槍枝,著急的想要尋找掩護,然而對方已經阻斷去路讓他們無法退回局裡,他們只得穿過空曠的停車場,躲到僅剩的幾台車子旁邊開槍還擊。

  「該死!這些傢伙到底是誰?」
  「他們包圍過來啦!」

  那些警察拼命扣著扳機,試圖突破對方的包圍,然而對方的火力實在太過猛烈,只憑他們手上的幾支手槍根本無法對抗。眼看身邊的同伴一個個接連倒下,餘下的警察見情勢不對,開始慌亂的四處逃竄。

  「到對街去!快!」

  幾個警察焦急的大喊,他們跟著餘下的同伴一起衝向附近的住宅區,此時周遭突然出現幾聲槍響,跑在前頭的幾個人跟著哀號倒下。後方的警察嚇的停下腳步,只見十幾個人從巷子裡走了出來,那些人的眼裡充滿殺氣,手中的步槍正對準了他們。

  「別開槍!別開槍!」

  那些警察跪了下來,趕緊舉起雙手投降,娼妓街的人立刻衝上前去將他們踹倒,並把他們捆綁起來。

  而在同一時間,還在大樓裡的麥特看到這一幕已經嚇傻了眼。

  起初他和那些人一樣,以為是大麻菸的煙霧,等他察覺到不對勁、正要逃出去的時候,卻正好目擊到大門口的警察遭到攻擊。麥特趕緊退回大樓,他縮在牆角,慌亂的想著該如何逃離這裡。

  「你們幾個到地下室,其他人跟我到樓上。」

  此時逃生門方向出現一些說話的聲音,麥特知道那些人已經闖了進來,不得已,他只好趕緊躲到辦公桌底下。

  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麥特不自覺的縮起身子,緊緊的摀住嘴巴不敢出聲。那些人來到辦公區附近,麥特隱約聽到對方似乎想控制通訊室,而且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人,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警用夾克,心裡暗自感到不妙。

  就算他想矇混過去,那些人肯定也不會放過他的吧…

  麥特緊張的不敢亂動,他額上冒著冷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待周遭的腳步聲遠離之後,麥特小心翼翼的爬出桌底,他蹲低身子探頭察看,趁著對方不注意的時候,趕緊從他們進來的逃生門開溜。


***


  娼妓街的診所裡,男人們正忙著把床墊搬下樓,而女人們則是幫忙把大量的布條拿去煮過並烤乾。整個診所裡忙成一團,當洛克來到的時候,他眼裡見到的就是這幅景像。

  「你在搞什麼鬼?亞伯特?你把這裡搞的一團亂。」

  洛克皺著眉頭來到診間,他見亞伯特正忙著處理一鍋一鍋的藥草茶,便坐到一旁,拿出大麻菸抽了起來。

  「沒什麼,只是在做一些準備…警局那裡進行的如何?」
  「啊啊,那裡已經搞定了。」
  「是嗎?有人受傷嗎?」
  「我們有幾個人中槍,不過死不了。」
  「那就好,把那些受傷的人全部帶過來吧,病床已經準備好了,我會交待其他人,讓他們喝這些藥草茶。」

  亞伯特一邊說著,一邊隔著毛巾抓起熱燙的鍋子,他拿捏好角度,小心翼翼的將裡頭的深色汁液倒進另一個放有濾網的鍋子裡。

  「好,完成了。」

  過濾完藥草茶,亞伯特將鍋子擺到一旁放涼,隨後便拿起放在牆邊的步槍和背包走向門口。

  「我們走吧,洛克。」亞伯特催促著說:「該去解決真正的大傢伙了。」


***


  話筒裡傳來細微的雜訊聲,然而另一端卻無人回應,克里斯很清楚這代表局裡出事了,他默默的掛回無線電,打消聯絡牆裡的念頭。

  「呵,洛克那個傢伙…很有一套嘛。」

  聽到局裡被攻擊,摩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揚起讚賞的笑容。  

  「要掉頭嗎?長官?」
  「不,就這樣繼續追下去吧。」摩根手抵著下巴,饒富興味的勾起嘴角:「難得遇到這麼有趣的事情,我們就陪他們玩玩吧,克里斯。」

  語畢,克里斯隨即踩下油門,加速往前衝去。

  車隊追著海拉爾的車子衝過路口,海拉爾看了一眼後照鏡,她見後方的警車如預料般的追了上來,便也踩下油門,往陷阱的方向加速衝過去。

  車子來到一處被雜物堵住的路口,此時海拉爾突然放開油門甩尾急轉,車子隨即打出一個大彎,在後方的克里斯一見到前頭的車子突然轉向,立刻也跟著剎車急轉──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聲響,打橫的車身滑向前方障礙物,克里斯迅速的踩放油門,在撞上之前驚險的從旁閃過。

  克里斯機警的反應讓他逃過一劫,然而後方的車子就沒那麼幸運,一些車子來不及閃避撞成一團,埋伏在樓上的學院群眾立刻起身朝著下方扔擲汽油彈。

  「去死吧!去死吧!」

  那些人一邊一咒罵一邊奮力的將玻璃瓶丟了出去,只見陶德紅著脖子,眼裡充滿血絲,他大聲怒吼著,彷彿要將心底埋藏已久的情緒都發洩出來一樣,抓著汽油彈拼命的往下扔擲。

  街上的警車頓時陷入了一片火海,困在車子裡的人們在火焰裡發出淒厲的叫喊。幾個警察連滾帶爬的逃了出來,火焰噴濺到他們身上,他們驚慌不已,拼命的拍打著身上的火焰。

  「啊!啊!救命…救命啊!」

  那些警察驚慌的大叫,疼痛和死亡的恐懼讓他們害怕的扭曲了表情,他們摔倒在地上,驚恐的看著那些汽油彈不斷的從天而降。眼中映照著越來越近的搖曳紅火,猶如過往死在他們手裡的眾多亡魂一樣,猙獰的乘著火光索命而來。

  玻璃瓶砸到地上應聲碎裂,路面瞬間燃起大火,高溫灼燙了他們的眼睛,他們摀著臉,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哀號。火焰沿著汽油一路竄爬到他們全身,像是有生命一般,將那些人吞噬在熊熊火海裡。

  大火猛烈,高溫的火焰燒穿車殼引燃了油箱,幾聲沉悶的爆炸聲響引起了摩根的注意,他瞥了一眼後照鏡,只見灰白色的天空中出現陣陣濃煙,周遭還伴隨著幾聲槍響,顯然又是遭到另一次伏擊。

  「火…呵呵,幹得真是漂亮。」
  「…我們已經損失了不少人,長官。」

  克里斯看著後照鏡,只剩不到一半的車子還跟在後方。

  「你害怕嗎?克里斯?」
  「不…」
  「繼續前進吧,」摩根微微揚起嘴角:「反正能代替他們的傢伙多的是。」

  雙方一路追逐奔馳,海拉爾彎過街角,衝進前方一處廢棄工地,克里斯立刻毫不遲疑的追了上去。他們經過一處大樓外牆,此時前方的鷹架突然接連炸開,整片鷹架開始往路邊崩落傾倒,克里斯見狀立刻重踩油門衝了過去──

  幾聲轟然巨響,塵土漫天飛揚,大片鷹架不偏不倚的砸在後方車隊上。

  海拉爾放慢車速看了一眼後照鏡,只見塵土煙霧遮住了整個車隊,看起來陷阱似乎成功的發揮了作用…

  突然間,海拉爾心中警鈴大作,她直覺的彎下身子,幾發子彈隨即從後方射過來貫穿車窗,打碎了後照鏡。

  破裂的鏡子碎片裡,隱約可見一台警車穿過漫天塵埃,朝著她奔馳而來。

  「哈哈哈!真是過癮啊!克里斯!」

  摩根側坐在車窗上,手裡拿著步槍大聲狂笑。

  「這女人果然是個超棒的獵物!我一定要親手抓到她!克里斯!」
  「…是的,長官。」

  克里斯冷著臉,沉著聲回應。

  車子高速的穿過路口,海拉爾操控著方向盤,流暢的在路障巷道間穿梭。後方不停的傳來槍響,子彈接二連三的打在車體邊緣,只有偶爾幾顆擊中了鏈在座位後方的鋼板,海拉爾感覺的出來對方並不打算直接殺死她,而是像追逐獵物一樣,慢慢折磨。

  『摩根是個非常偏執的人,一旦遇到不肯屈服的獵物,就會持續玩弄到死亡為止。』

  海拉爾想起了洛克的這段話,就如他所說的,摩根對她有著極大的興趣,即使開槍也不會立刻致她於死地,她可以利用這點,順利的引誘他們到下個陷阱去。

  踩放油門,車尾跟著甩過路口,槍聲響起,後方又飛來了幾顆子彈,咚咚咚的幾聲,這次子彈盡數打在後車廂上。海拉爾察覺到摩根開始集中火力往輪胎射擊,她轉動方向盤,試著讓車子左右滑行。

  過沒多久,車身突然猛烈一震,海拉爾知道有個輪胎被擊中了,她只得重踩油門,壓著殘破的輪胎繼續行駛。

  當克里斯看到前方的車子突然減速時,他知道摩根的攻擊奏效了。

  克里斯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他立刻加速拉近距離,慢慢逼近。海拉爾見後方的車影越來越近,她立刻彎過街角,帶著他們衝往最後一個佈有陷阱的街區。

  「下地獄去吧!」

  埋伏在旁的塔塔莉一見到警車衝了過來立刻按下開關──一聲巨響,爆炸激起了大量塵土,然而過沒幾秒,槍聲卻再度響起。海拉爾見伏擊失敗,立刻把車子急轉進前方街口,克里斯見狀也跟著緊追了過去。

  引擎聲逐漸遠離,塔塔莉呆立在窗邊,一臉愕然的看著那兩台車子奔馳離去。

  「他們跑掉了…」
  「這下該怎麼辦呢…」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他們不約而同的一起看向塔塔莉。

  「該死…快點去通知娼妓街的人!」

  眼看摩根逃過了伏擊,塔塔莉趕緊要人去通知洛克。

  車子閃過一個又一個路障,海拉爾現在只能靠著這些障礙物來拉開兩方的距離。手中的方向盤劇烈振動,海拉爾知道殘破的輪胎已經撐不了多久,她看了一眼道路兩旁的建築物,似乎已經來到了醫院附近。她踩著油門繼續往前行駛,當熟悉的巷口出現在前方時,她立刻甩尾彎進巷道裡。

  車子衝向醫院門口,海拉爾用力轉動方向盤甩出一個大彎,車尾猛烈的撞上圍牆停了下來,海拉爾立刻彎身打開車門,在彈雨中壓低身子衝進醫院裡。

  走進昏暗的大廳,肩頭上不時傳來一陣陣熱辣辣的疼痛,海拉爾知道是剛才的射擊造成的擦傷,但她無暇去處理傷口,她來到其中一間病房,拾起預先放在門邊的手槍和彈匣,隨後便走上了二樓。

  當摩根和克里斯下了車正要走向醫院時,一道白影出現在二樓窗邊。

  「呵呵…總算是正式見到面了,白頭髮的女人。」

  摩根讚賞的望向窗邊那名女子,那毫無畏懼的英氣姿態,即使不用靠近也能感受到冰冷雙眼所投射過來的嗜血獸性…眼前的白髮女人就如人們口中所說的,是頭披著美麗外皮的野獸。摩根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又詭異的光芒,他就像發現獵物的蛇一樣,緊緊的盯著海拉爾。

  摩根饑渴的舔了舔嘴角,而海拉爾只是不發一語的注視著他,緩緩的舉起了手中的槍枝。

  「長官!」

  克里斯見狀趕緊撲倒摩根──一聲槍響,子彈跟著打在兩人眼前的地面上。

  此等挑釁的舉動徹底惹惱了克里斯,他顧不得摩根禁止他出手的命令,立刻舉起步槍對準了窗口,然而此時窗邊卻空無一人,剛才的白髮女人已不見踨影。

  克里斯正納悶著,旁邊的摩根卻突然笑了起來。

  「哼…呵呵…嘻嘻…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摩根手摀著臉,大聲狂笑。

  「長官?」
  「…真是太有趣了,克里斯。」

  摩根咧開嘴角,掌心下的表情扭曲又詭異。

  「我們就應她的邀請,進去裡面陪她玩一玩吧。」


***


  昏暗的病房一角,海拉爾背靠著牆壁坐在地板上,閉著眼睛靜靜聆聽。

  她聽到了鞋子踏在碎裂玻璃上的輕微聲響,也聽到了高跟鞋踩跺在地板上的明顯聲音。當腳步聲穿過空曠的大廳來到附近時,海拉爾拉起帽子,起身跑出了病房。

  「別想跑!」

  克里斯瞥見角落竄出一道黑影立刻轉身瞄準,黑影迅速的閃進前方轉角,幾發子彈隨即在牆上打出幾個大洞,兩人見對方逃脫了立即追上前去。

  跑過轉角,突然一道火光飛了過來,克里斯和摩根下意識的側身閃過,酒瓶砸在牆上應聲破裂,滿地的汽油瞬間燃起大火。克里斯立刻朝著前方開槍,然而子彈只打中了牆角,對方很快的就跑向走廊的另一端,克里斯見狀便也跟著追了過去。

  但是後方的摩根並沒有跟著行動。

  他只是站在原地抬起手臂,專注的看著外套上那一點被火星噴濺到所引燃的小小火苗。看著那紅色躍動的火焰,摩根的眼中閃爍著奇怪的波動,他注視著火苗,緩緩舉起戴著皮手套的手將那團火苗按熄。

  摩根隨手撿起一根木條,他把木條伸進火焰裡轉了轉,木條的前端沾染上黏膩液體跟著燒了起來。看著那團炙熱的橘紅色火光,摩根微微揚起嘴角,他拿著火炬,從容的踩著高跟鞋,一路引燃了地上的垃圾向前走去。




  而在醫院的另一端,槍聲在走廊上不斷響起,克里斯貼著門邊躲避子彈,幾發子彈打在他頭上的水泥壁挖出一個個凹洞,克里斯只能一邊開槍,一邊利用診間來作為掩護小心前進。

  因為先前路上的埋伏,克里斯因此有了戒心,他知道是洛克和那女人在聯手對付他們,所以他以為醫院裡會埋伏著更多的人馬,一直都小心謹慎的戒備著。

  但是他開始困惑了。

  從踏入醫院開始到現在,克里斯發現有許多跡象都顯示著這裡只有那個女人在和他們交手,雖然這裡佈置了一些陷阱,但那似乎是白髮女人用來虛張聲勢的假象,實際上洛克的人並不在這裡,既然如此的話…

  克里斯推了推眼鏡,為了驗證心中的想法他開始改變作風,他不再費心警戒著四周是否有人埋伏,而是大膽的直接用火力壓制那個女人,再一步步慢慢逼進。

  扣下扳機,子彈一顆顆打在牆壁上,克里斯一邊射擊一邊快步移動到另一個診間,他成功的縮短了距離,現在離那個女人只有三十步之遙。克里斯得意的揚起嘴角,他認為他的策略奏效了。

  雙方在走道上展開攻防,沒多久那女人便打光了身上的子彈,她當下立刻轉身逃跑,克里斯見狀也立刻追了上去。

  兩人跑過走道,克里斯看到前方被一堆床架和鐵櫃堵住,心中暗自嘲笑著那女人的愚蠢。克里斯趁那女人放慢速度時衝上前去,眼看就要追上她了,卻見那女人突然身子一滑,靈活的從底下縫隙鑽了過去。克里斯一愣,趕緊蹲下身子跟著硬擠過去,然而對方那猶如嘲弄般的腳步聲卻早已遠離。

  克里斯咬著牙追了上去,此時對方已經換上了新的彈匣,重新展開攻勢,克里斯只好再次一邊開火一邊慢慢拉近距離。

  漸漸的,克里斯發現每次快要追上她的時候,那女人就會利用走道上的障礙物拉開距離,不多不少的,保持著讓他看得到卻又拿她沒輒的距離。這舉動讓克里斯直覺的感到惱火,那感覺就像有人拿著誘餌在逗弄小狗一樣,一步一步的,慢慢戲弄…

  克里斯頓時恍然大悟,他額頭上暴出青筋,憤怒的又多開了幾槍。然而這並沒有多大的作用,那女人就像在嘲笑著他的徒勞一樣,肆無忌憚的從他眼前溜走。

  一向自詡為冷靜理性的克里斯開始感到煩躁,他開始對這種僵持的局面感到有些不耐。

  幾聲槍響,接著是一陣跑上階梯的腳步聲,那女人在開完槍之後便跑上二樓,克里斯皺起眉頭嘖了一聲,起身也跟著追了上去。他快步的跑上階梯,舉著槍踏進轉角,突然間,他感覺到腿上一陣拉扯,克里斯頓時臉色大變,他趕緊將身子一側,用力往後撲倒──

  一聲巨響,門板被炸了開來,塵土木屑四處散落,克里斯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過不久,一陣踩跺著高根鞋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只見摩根手裡拿著火把,從樓梯間裡從容出現。他看到忠心的下屬倒在一旁,便走到克里斯的身邊,蹲下身來伸手探往他的頸動脈。

  …脈搏有些微弱但很穩定,看樣子只是昏過去而已。

  摩根瞇起眼,他看著前方昏暗的走廊,不發一語的起身向前走去。


***


  當走廊上只剩下摩根的腳步聲時,海拉爾知道剛才的陷阱奏效了。

  她整理了一下手邊所剩不多的彈藥,正思考著該如何對付摩根,此時卻聽見摩根的腳步聲突然轉向,越走越遠。海拉爾探頭看了一下,昏暗的走道上空無一人,廊道上只剩下剛才爆炸的殘跡和克里斯一人躺在那裡。

  沒多久,遠處傳來幾聲槍響,海拉爾循著聲音跟了過去,只見走廊上燃起一片大火,而摩根手裡正拿著火把站在一旁。

  摩根正在破壞那些陷阱。

  「呵呵,這些汽油的味道就像花朵一樣芬芳,藏都藏不住,妳說是不是呢?白頭髮的女人?」

  摩根說著瞥了牆角一眼,海拉爾心中一凜,猛地把頭一偏,幾顆子彈隨即打在牆角上。

  「難道洛克沒有告訴妳,在我這個縱火狂的面前玩火…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嗎?」

  摩根說著咧開嘴角,踏著高跟鞋快步追上前去,海拉爾見狀立刻轉身快跑至走廊的另一端。雖然現在只剩摩根一人,但她不需要冒險,只需要確實的等待機會解決摩根就好。

  跑過走廊,海拉爾注意到天花板的濃煙變多了,她知道這代表樓下起了大火,再過不久就會延燒到這裡來,必須速戰速決才行。海拉爾看了一下四周,她來到臨近一處病房的值班區,挑了一處辦公桌角落蹲伏在桌子旁,靜靜等待著摩根到來…

  突然間,一聲轟然巨響,不遠處的一樓門窗被炸飛開來,強大的爆炸威力撼動了整個二樓,天花板上的塵土四處散落,海拉爾緊抓著辦公桌穩住身子,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這麼強大的威力絕對不是來自於她的陷阱。

  海拉爾掩住口鼻環視四周,許多東西都被震的東倒西歪,但似乎沒有崩塌的危險。她聽到摩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便全神貫注的盯著走道,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漸漸傾斜的鐵櫃…

  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金屬刮擦聲響,海拉爾倏地抬起頭,只見身後一具鐵櫃正朝她砸了下來,海拉爾見狀趕緊舉起手臂──

  一聲沉重悶響,傾倒的鐵櫃砸中了海拉爾的手臂,她手上的槍枝跟著鬆脫掉落,落地的那一瞬間,撞針跟著擊發,那一聲槍響隨即引起了摩根的注意。很快的,海拉爾立刻聽到腳步聲快速的朝著這裡而來。

  海拉爾吃力的撐起裝滿資料的沉重鐵櫃,趕緊從底下脫身。她正要過去撿起手槍,突然一條長鞭如長蛇般飛襲過來,狠狠的打中了海拉爾的手腕。槍枝滑落到一旁,被一隻穿著紅色高跟鞋的腳牢牢踩住。

  海拉爾注視著前方的人影,只見一名穿著警用排扣大衣、妝容豔麗的妖嬈女子站在那,正揚著笑容,瞇著眼睛看著她。

  『女子』…不,是摩根。

  「呵呵,看來火焰之神還是很眷顧我的。」摩根微微彎起嘴角:「多虧那些氧氣瓶幫了大忙,不然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逮住妳呢,白頭髮的女人。」

  摩根笑笑的說著,他右手拿著長鞭,左手臂夾著步槍正對著海拉爾。海拉爾直盯著摩根,緩緩的站起身,突然一聲槍響,子彈擦過了海拉爾的大腿,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唉呀,妳可別亂動啊,很容易受傷的。」

  摩根故作憐憫的出聲提醒,他右手一揮,長鞭隨即甩出,精準的打掉海拉爾頭上的連身帽。柔軟的布料從頂上滑落,露出底下如雪一般的白色長髮,摩根的眼睛一亮,他丟掉手中的長鞭,咬掉手套,走上前去抓住海拉爾的下巴仔細打量。

  「真是美麗啊…」

  摩根忍不住輕聲讚嘆,那猶如白雪般的長髮底下有張英氣的面容,白晳緊緻的臉上雖然沾染了塵土卻絲毫英氣不減,那掩蓋不了嗜血獸性的銀灰色雙眼依舊炯炯有神,依舊毫不屈服的、勇敢的直視著他。

  摩根的笑容開始變得古怪,他壓下了用手指挖掉那雙眼睛的衝動,輕撫著海拉爾的臉頰。修長手指滑過白晳肌膚,輕輕摩娑著底下柔嫩的粉色唇瓣,當指尖微微撬開那頑強緊閉的雙唇時,摩根不禁瞇起了眼,低頭湊上前去…

  「唔!」

  海拉爾吃了一驚,因為摩根正對著她的嘴巴又吸又舔。她皺起眉頭,不管是那濕濡的舌頭還是摩根身上過濃的香水味都讓她覺得作嘔,但是她不能輕舉妄動,因為步槍槍口正抵著她的腹部。

  海拉爾動也不動的任由摩根在自己的唇上肆虐,突然間,唇上傳來一陣劇痛,海拉爾猛地撇開頭,一股鐵鏽味跟著竄進嘴裡。

  「呵呵,真是美味啊。」

  摩根眼裡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他咧開嘴,塗著紅色唇膏的唇瓣上還沾染著一點鮮紅色血跡。

  「美麗的海拉爾…如果我把妳吃了,會不會變得更加美麗呢?」

  摩根舔了舔嘴,嘴裡的血腥味讓他變得更加亢奮。他的右手下探到海拉爾的大腿上,手指慢慢滑過,當觸碰到大腿上的槍傷時,摩根用指甲狠狠的抓了下去。

  「嗚!」

  海拉爾痛的悶哼一聲,她咬著牙,豆大的汗珠不斷落下。摩根滿意的看著她的反應,他的指甲狠狠的插進傷口裡又抓又刮,鮮血不斷滲出,指甲縫裡全都是紅色的鮮血和肉屑。

  「呵呵,真的很美味呢,妳的血肉…」

  摩根把滿是鮮血的手指放進嘴裡,像品嚐著美食一樣,一根一根的,慢慢舔吮。

  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口腔,摩根的下體開始跟著蠢蠢欲動,他扯開海拉爾的外套領口,白晳的性感鎖骨立刻呈現在眼前。摩根興奮的血脈賁張,他舔了舔嘴,迫不及待的張口咬了下去──

  突然一聲轟然巨響,大火再次引爆了樓下的氧氣瓶,兩人被震的失去平衡,抵在海拉爾腹部上的槍口也偏離了她的身體。海拉爾抓準機會,把身子往旁邊一側,摩根察覺到她的意圖立刻扣下扳機──一聲槍響,子彈驚險的擦過了海拉爾的側腹。

  海拉爾抓住槍身,奮力的高舉步槍將摩根往後推去,踩著高跟鞋的摩根踉蹌的退了幾步,但很快他就站穩住腳,使勁的將海拉爾推了回去。摩根即使身形纖瘦但始終是個男人,和受傷的海拉爾相比之下他很快就佔了上風,他得意的咧開嘴角,瞪大眼睛笑看著這個頑強的女人一步步的被他逼退。

  傷口的鮮血緩緩滴落,海拉爾吃力的抵抗著,她摸索到槍身上的一顆按鈕,立刻不加思索的用力按了下去,彈匣隨即從槍枝上滑落。緊接著海拉爾馬上壓住摩根的手指扣下扳機,子彈瞬間擊發,打破了頭頂上的燈具。

  清空了槍膛,海拉爾接著握住槍身和槍托用力一轉,左手食指還卡在扳機裡的摩根隨即痛的大叫。摩根一鬆手,海拉爾立刻舉起槍托狠狠的往他腦袋敲了下去,摩根吃痛的退了幾步,海拉爾隨即把步槍扔的遠遠的,接著趕緊跑過去撿起手槍。

  槍一入手,海拉爾立刻舉著槍回頭,此時一條長鞭劃破空氣襲來,精準的打掉了海拉爾手上的槍枝。槍枝滑落到鐵櫃底下,摩根再次舉起手臂用力一揮,長鞭隨即靈活的朝著海拉爾飛去。海拉爾側著身子閃過,摩根見狀跟著手腕一抖,鞭頭立即改變方向,狠狠的甩在海拉爾的肩上。

  肩上的槍傷被狠抽了一記,傷口立刻迸出幾許血花,海拉爾吃痛的咬著牙退開,摩根從容的抽回鞭子,冷眼的看著眼前的白髮女人。

  「…我不得不承認,妳的確很有一套,海拉爾。」

  摩根瞥了一眼受傷的手指,那紅腫扭曲的模樣估計已經斷了。

  「現在我越來越確信,只要能得到妳,肯定──」
  「──摩根。」

  話才說到一半,海拉爾立即打斷了摩根的話。她拿起一塊掉在辦公桌上的鏡子碎片,將它扔到摩根腳下。

  「…你永遠無法成為美麗的人,永遠都無法。」

  海拉爾冷冷的丟出這句話,摩根錯愕的愣了一下。他慢慢的將視線移往地上那塊鏡子碎片,只見鏡中的倒影有著一頭凌亂的長捲髮,原本的豔麗妝容也因為汗水和塵土而變得髒污不堪,就像斑駁的陳年水泥一樣,乾涸脫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摩根瘋狂的大聲尖叫,他就像看到怪物一樣,表情猙獰的用力抓著自己的臉,鏡子裡的他狼狽不已,就像個他最討厭的瘋女人一樣醜陋。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我要殺了妳!我要殺了妳啊啊啊啊!」

  摩根用他原本的男性嗓音憤怒的大吼,他用力的甩出長鞭,海拉爾見狀趕緊跳開,長鞭跟著重重的甩在地上爆出一聲響亮的聲響。海拉爾抓起地上的木片殘骸奮力丟了過去,但隨即就被摩根一拳揮開。

  海拉爾試著丟擲東西來找尋摩根的破綻,但卻被摩根用長鞭一一打掉。只見摩根右手大力一甩,長鞭立即飛向海拉爾,海拉爾彎著腰驚險閃過,摩根接著手腕一抖,長鞭隨即甩在海拉爾大腿上的傷口。血花飛濺,海拉爾痛的跪了下來,憤怒的摩根眼中充滿著血絲,他像是發狂一樣,狠狠的往海拉爾身上抽著鞭子。

  「去死吧!去死吧!」

  摩根憤怒的大吼,長鞭接二連三的落在海拉爾身上,海拉爾背部的厚外套被打的處處迸裂,護著頭部的手背也出現一條條怵目驚心的紅色血痕。海拉爾咬著牙,她抓起地上的木條,趁著長鞭襲來的那一刻向上一舉,長鞭立刻捲住了木條。摩根見狀冷哼了一聲,他隨意的抖了下手腕,那木條隨即被甩到一邊去。

  此時海拉爾壓低身子衝向了摩根,摩根趕緊揮出鞭子,然而長鞭的另一端卻只打到了地板。只見眼前白影一閃,摩根立刻下意識的伸出左手擋住脖子,手上瞬間傳來一股劇痛,一把利刃就這麼硬生生的刺穿了他的手背。

  摩根憤怒的扭曲了臉,他右手握緊長鞭,用力一拳揮了過去,海拉爾立刻一個彎身,即時的閃過了他的拳頭。海拉爾接著從腰間抽出第二把刀子,順勢從摩根的膝蓋上方狠狠插了下去,再用力一轉,摩根立刻痛的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

  摩根吃痛的用力推開海拉爾,他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忍著劇痛將刀子拔出來。而海拉爾在站穩腳步之後立刻衝上前,狠狠的踹了摩根一腳,摩根隨即撲倒在一堆玻璃碎片上。

  臉上手上傳來陣陣刺痛,尖銳的碎片割破了摩根的手掌和臉頰,他忿忿的咬緊牙關撐起身子,掙扎著從玻璃碎片中爬了起來。就在此時,摩根的眼角餘光不經意的掃過玻璃一眼,當他瞥見一處玻璃上的倒影時,他當場愣住了。

  只見玻璃上的那張臉滿是傷痕,原本白晳的臉上被劃出一道道流淌著鮮血的紅色傷口,那些深刻的傷口將永遠的停留在他臉上,永遠無法復原。

  『你永遠無法成為美麗的人,永遠都無法。』

  摩根崩潰了。

  「啊啊啊啊!我的臉!我的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摩根抓著頭髮,瘋狂尖叫,他已經不在乎這世上的一切,他已經不在乎什麼白頭髮的女人了。

  摩根垮下臉,跪在玻璃堆上大聲哭喊,一道人影從他身後走了過來,那人伸出沾滿血污的利刃,無聲無息的割開了他的喉嚨。




  看著摩根倒在血泊裡,海拉爾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面的濃煙越來越厚,溫度也越來越高,她知道樓下的大火就快要燒過來,她得快點離開才行。

  海拉爾轉身正要離去,突然一聲怒吼從走廊上出現。

  「長官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拉爾聽見聲音猛然回過頭,只見一道人影衝了過來,她立刻下意識的交叉雙臂擋住臉部,瞬間一記重拳結結實實的打在她手臂上。

  海拉爾退了好幾步,擋住拳頭的手臂不住的顫抖發麻。她仔細一看,先前還躺在走廊上的克里斯現在正怒氣沖沖的站在她眼前。

  「妳這個混帳…」

  克里斯忿忿的咬著牙,大吼著衝了過去。

  「我要殺了妳!」


***


  …弄醒克里斯的,是氧氣瓶爆炸的那聲轟然巨響。

  他撐起身子,腳步跟蹌的站了起來,稍早前他中了那女人的陷阱,雖然幸運的沒被炸死,但腦子裡卻嗡嗡作響,頭痛欲裂。他看了一眼周遭的環境,下方的樓梯間不斷的有濃煙衝上來,而溫度也變高了,想必樓下已經快要化成一片火海,他得儘快找到摩根,帶著他離開這裡才行。

  搖搖晃晃的走著,樓下突然又傳來一陣爆炸的巨響和震動,克里斯趕緊扶著牆壁穩住身子。此時遠處傳來一聲槍響,克里斯很清楚這代表摩根和那女人起了衝突,他趕緊加快腳步,快跑奔向槍聲的所在地。

  跑過轉角,克里斯隱約聽見摩根的尖叫和哭喊,他心中頓時大感不妙。克里斯焦急的在昏暗的空間裡摸索,試著找尋聲音的方向,當他終於穿過昏暗的走廊來到摩根的所在位置時,卻見到摩根倒在地上,而那個白頭髮的女人正站在一旁。

  「長官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里斯憤怒的大吼,他握緊拳頭衝上前,對準海拉爾的臉狠狠一拳揍了過去──一聲悶響,拳頭紮紮實實的打中了對方,然而海拉爾只是退了幾步,她及時的用雙臂擋住了克里斯的拳頭。

  「妳這個混帳…」克里斯忿忿的咬著牙,大吼著衝了過去:「我要殺了妳!」

  克里斯右手一記勾拳揮了過去,海拉爾立刻側身閃避。她以為躲過了克里斯的拳頭,卻見克里斯大步一跨,反手一個肘擊,不偏不倚的重重打在她胸口上。海拉爾腳步踉蹌的退開來,重咳了幾聲,胸口的重擊頓時讓她喘不過氣,然而克里斯不讓她有喘息的空間,他一拳又一拳,不停的朝著海拉爾揮去。

  克里斯的攻擊又快又猛,招式也很靈活,受了傷的海拉爾幾乎快招架不住。只見前方又一拳襲來,海拉爾趕緊舉起左臂,硬生生擋下這記重拳。

  臂膀微微顫抖,海拉爾感覺自己的手重的像鉛塊一樣,就連抬起來都很吃力。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海拉爾瞄了一眼手中的刀子,心底浮視出一個念頭…

  克里斯見海拉爾行動變得緩慢,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立刻抓準機會,不斷的使出重拳和踢擊。克里斯那凌厲威猛的攻勢讓海拉爾無法招架,她被打退了幾步,彎著腰喘息,克里斯見海拉爾露出了破綻,立刻衝上前,狠狠一拳揍了過去──

  突然間,克里斯的拳頭在海拉爾的面前停了下來。

  克里斯的額頭上冒出冷汗,他咬著牙,表情痛苦扭曲,只見鮮血不斷的從克里斯的拳頭上滴落,而海拉爾的左手正握著刀柄,橫在右手掌心裡的利刃正深深嵌進克里斯的拳頭裡。

  克里斯趕緊抽回拳頭,一腳踹出,海拉爾立刻閃身抱住克里斯的腳,手握刀子往他的膝蓋肌腱狠狠插了下去,克里斯頓時痛的大叫。情急之下,克里斯咬牙忍著劇痛,另一隻腳使勁用力跳起,往海拉爾頭部重重踢了下去,頭部遭到重擊的海拉爾吃痛的退了幾步,踉踉蹌蹌的跌坐在地上。

  受創的兩人雙雙倒地,海拉爾吃力的爬到鐵櫃旁,抓著鐵櫃緩緩起身,她喘著氣,靠著鐵櫃稍作休息,剛才那一腳差點把她踢暈過去。海拉爾看著不遠處的克里斯,只見他拔出了腳上的刀子,撐著辦公桌站了起來,她知道克里斯的一隻拳頭和腳已經形同殘廢,現在的他已經不再具有威脅性。

  海拉爾瞄了一眼天花板,高溫的濃煙已經慢慢降了下來,和克里斯相比之下,眼前這些濃煙危險多了,她必須儘早離開這裡才行。

  「怎麼了?妳害怕嗎?」

  察覺到海拉爾的意圖,克里斯咧開了嘴角,他握著刀子拖著腳,堵住了走廊的去路。

  「妳逃不出去了,女人。就算要死,我也要帶著妳一起下地獄。」

  克里斯得意的放聲笑著,看著他扭曲的表情,海拉爾知道克里斯已經陷入瘋狂。

  克里斯拖著腳走向海拉爾,海拉爾不敢大意,她緩緩移動腳步,和克里斯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克里斯受了重傷,但海拉爾自己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去,帶著傷的她行動已經大受影響,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被克里斯給逮住。

  兩人謹慎的對峙,此時樓下突然又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桌椅鐵櫃都被震的東倒西歪,克里斯一個腳步不穩,踉蹌的撞到牆邊,緊抓著辦公桌的海拉爾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她趕緊起身,快步奔向走廊。克里斯見海拉爾跑向走廊邊緣,他立刻丟下手中的刀子使勁一蹬,飛撲過去抓住了海拉爾的褲管。

  被撲倒在地海拉爾隨即轉過身,使勁的踹著克里斯的手和臉,克里斯被踹的滿臉鼻血,但是他不為所動,克里斯咧開嘴笑著,他已經完全不在意那些小傷了。

  克里斯兩手抓著海拉爾的腳,緩緩站起身,他把海拉爾其中一隻腳踝用手臂夾住,稍一使力,海拉爾立刻痛的大叫。

  「痛嗎?放心,沒那麼容易斷的,我還想玩個過癮呢。」

  滿臉是血的克里斯露出詭異的笑容,他牢牢夾住海拉爾的腳,手臂慢慢用力…

  突然間,背後傳來一陣金屬刮地的聲音引起了克里斯的注意,他回過頭,慢慢瞪大了眼,只見一具傾倒的鐵櫃慢慢往摩根所在的位置滑落,一點一點的,眼看就要壓到摩根身上…

  克里斯下意識的放開海拉爾,他拖著受傷的腳,朝著摩根飛撲而去──一記沉悶的撞擊聲響,鐵櫃重重的壓在克里斯身上。

  海拉爾忍著痛起身,她看到克里斯被壓在鐵櫃下,知道克里斯再也無法追上來,便走過去撿起摩根的長鞭,一跛一跛的離開現場。

  片刻後,鐵櫃下的人影有了動靜。

  克里斯緩緩的動了動身子,被鐵櫃壓住的他其實並沒有斷氣,他只是斷了幾根肋骨,無法動彈而已。但此刻他的情況其實也跟死亡沒什麼兩樣,因為他根本就無法逃離這裡。

  然而克里斯根本不在乎這些。

  克里斯看著身下的摩根,他輕輕撫著摩根的頭髮,疼惜的吻了吻他的臉,即使是面對死亡,只要能跟摩根在一起他就心滿意足。

  「…是你嗎…克里斯…」

  克里斯耳中突然聽到摩根的呢喃,他欣喜若狂,原來摩根並沒有死。

  「長官!是我!克里斯在這裡!」克里斯哽咽著,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克里斯…」

  摩根渙散的眼神飄向克里斯,其實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克里斯…我美嗎…」

  摩根的嘴巴微微開合,吃力的吐出這幾個字。

  「長官…」克里斯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的擠出笑容:「是的,你是最美的,長官。」
  「…呵呵…我忠心的克里斯…」

  摩根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皮慢慢闔上。

  「…這麼多男人裡…你果然…是最棒的…」

  說完這句話,摩根再也沒有醒來,克里斯緊咬著下唇,他知道摩根永遠的睡去了。

  「…放心吧,長官…」克里斯流著淚,深情的吻了吻摩根的臉:「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一聲轟然巨響,巨大的爆炸威力炸穿了附近的地板,樓下的大火和高溫濃煙跟著竄了上來,火舌沿著複合材料的樓板往上延燒,沒多久就將兩人吞噬在熊熊火海裡。


***


  在走廊的另一側,海拉爾正蹲低身子掩住口鼻,吃力的在濃煙裡前進。

  她回想著亞蓮畫的那些平面圖,試著在濃煙裡摸索逃生的方向,剛才對付摩根和克里斯花了太多時間,現在濃煙已經覆蓋了整個樓層,她得趕緊前往逃生口才行。

  海拉爾蹲低身子繼續前進,忽然她的腳底一滑,整個人撲倒在地板上。海拉爾趴在地上喘著氣,她覺得自己的腳沉重的像個鉛塊…不,是整個身體都像鉛塊一樣,沉重的讓她再也無法移動。

  高溫的濃煙慢慢下降,海拉爾重重咳了幾聲,她覺得自己的眼皮好沉重,她好想睡…




  活下去…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海拉爾的腦海裡再次閃過那個年輕女人流著淚的面容。

  活下去…

  像是要提醒她一樣,那女人的聲音持續不斷的迴盪在她的腦海裡。

  …海拉爾緩緩的睜開眼睛,在矇矓之中,她似乎看到一隻佈滿皺紋的乾枯手掌穿過了高溫的濃煙,像似在邀請她一樣,對她伸出了手。

  海拉爾毫不遲疑的,下意識的握住了那隻手。




  海拉爾倏地睜開了眼。

  她重重的咳了幾聲,大口的吸著地板角落裡的空氣。海拉爾不知道自己昏過去多久,不過看那些濃煙還在兩尺高的地方,她似乎才剛昏了一下子而已。

  海拉爾動了動她的雙腳,雖然感覺還是很僵硬疲累,但是比起之前的情況已經好多了。海拉爾重新打起精神,她撐起身子跪在地板上,一步一步的爬行前進。

  過沒多久,樓下的氧氣瓶再度爆炸,爆炸波震碎了走廊附近的窗戶,瞬間一陣冷冽寒風灌了進來,吹散了頭頂上的濃煙。海拉爾看見前方出現了窗外的亮光,她趕緊起身,一跛一跛的走向窗口。

  來到窗邊,海拉爾用手中的長鞭綁住窗框垂降到矮樹叢上,她踏著舖滿薄雪的草地,吃力的踩著步伐遠離即將燃燒殆盡的醫院。當海拉爾經過一棵光禿禿的路樹時,她終於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灰暗的天空中,白色細雪無聲飄落,悄聲無息的,融化在熊熊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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